未过几日,丞相府谭夫人生辰设宴,请来的俱是老丞相几位得意门生的家眷。相府无意张扬,只在后宅摆简席让众人随喜。沈梦华最打怵出席这类场合,奈何秦桓最受相府提携,无奈只得带着秦如月去坐了一天,万幸席间谭夫人对她颇为照顾,言语常有维护,没让那几位下了她的面子。沈梦华心里感激不已,待晚间用饭时,忍不住向秦桓说起宴上见闻,连道谭夫人毫无一品诰命的架子,待人和蔼,举止可亲。
“夫人很是喜欢宛如,闻说侍郎亲自教导,直道日后又是一位文君。”沈梦华看着秦如月笑吟吟道。秦桓无动于衷,淡淡道:
“几句恭维之辞,值得你当真?不过比同龄人多看几本书,有什么稀奇。”
“谭夫人说,正是宛如这份好学之心才难得。”沈梦华极力为女儿争辩道,“侍郎不知,谭夫人听闻宛如最近在看《子建集》,大为赞赏,还让宛如背了一篇《洛神赋》来听……”
秦桓双眸微睱,漠漠看着秦如月,缓声道:“为父教你洛神赋,用意在于让你悟其文思,领其精要所在,不是让你四处卖弄的。”
“女儿并没有主动要求背,是谭夫人执意让女儿背一篇听听,女儿不好拒绝……”秦如月低头答道,“若女儿当真有意招摇,何必背《洛神赋》,背通篇《离骚》岂不更能博得称赞。”
秦桓难得无言以对,默默夹了两箸菜,对沈梦华道:“日后再有这等宴会,不必带如月去了。无非是些官宦诰命聚在一起互相吹捧虚与委蛇,如月不去也罢。”
沈梦华面色有点挂不住,喁喁道:“妾身也不过想带宛如出去见见人,况且谭夫人是真心喜欢这孩子,便是见上一两面也不打紧。”
“她日后见人的机会难道还少么,非得从小儿就带出去来往应酬?”秦桓冷声说道,“你问问孩子,她可乐意跟着你四处赴会,被一群无所事事的妇人评头论足?”
“……妾身并无此意,不过是为了让孩多少见见世面……”
“你纵然是她母亲,却也得时刻记住她不单单是个孩子,更是个人,有她自己的意愿。”
秦桓厉声说罢,好歹就此住口没让沈梦华更难堪,遂放缓语声问秦如月:“你可愿意跟着你母亲四处拜访串门?你无需顾忌任何人,问清本心再回答。”
秦如月满眼歉然看看面颊涨红的沈梦华,再看看一向淡漠的秦桓,轻声道:“女儿只想在家呆着,时常看看外祖母……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你可听见了?”秦桓微扬下颔,“以后多问问孩子心里想法,切莫将你自以为是的意念强加在她身上。我只说这一次,下不为例。”又对秦如月道:“往后不管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我秦桓的女儿,做事应果决自信,用不着有诸多顾忌。”
秦如月轻抿双唇,满怀期许看着他:“那,女儿想看看父亲从前的文章诗词……女儿想好久了……不知父亲能允准么?”
她此请出乎秦桓意料,愣了片刻才不解地问:“书房忒多藏书难道不够你看?好端端想起来看那些做什么?”
“女儿听祖父讲过父亲几句旧诗,一直想看全文。今日谭夫人送了女儿一本诗集,其中一首赋月诗跟父亲所作极为相似,女儿想讨来看看比对一番。”
“什么诗集?”秦桓蹙眉看向沈梦华,沈梦华连忙小心答道:
“是南朝那位璇玥公主、如今三皇子妃在闺中所作诗词的合集,因是闺阁中文字,鲜少流传在外,谭夫人这本还是从宫中娘娘处讨要来的,今日给了宛如,可见夫人有多看重。”
“璇玥公主的诗文?”秦桓将筷箸一放,声中带了些兴味,“之前总听人传扬公主何等聪敏,谭夫人将她的诗集送给如月,是抬举公主呢还是高看如月?……书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