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通常五更起来为秦宛月煎药,七月十六这天她醒得格外早。依稀记得做了一夜乱梦,她晕晕沉沉看向窗纸,见天光尚朦胧,院内却传来脚步窸窣。她心中纳闷,下床披外衣出去看时,只见跟她相善的几名嬛婢正聚在院门口嘁嘁私语。柳溶眼尖一下看到她,连忙招手唤她过去,小声道:
“姐姐可知道,昨天晚上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红衣看着丫嬛们脸上如出一辙的惊异,轻一扬眉,“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就在这儿嚼舌根?仔细惊扰了娘娘,殿下怪罪下来,我可替你们说不得情。”
柳溶紧紧拽着她袖袂,踌躇着说道:“姐姐,你昨晚睡得早,因此不知……陈侍卫晚间不是出去喝酒么,二更天前后教人抬回来,已经,已经咽气了……”
红衣瞳孔骤缩,气血轰地一下冲上脑门,声音颤抖道:“柳溶,莫要胡说!有谁亲眼看见了么?”
“是真的!昨晚值夜的丫头看得真切。听说跟陈侍卫一起喝酒的都是军营里武官,把人送回来后请见殿下,殿下连娘娘都顾不得,接着去了前院,这就一晚上没回来。”旁边几个丫嬛也都纷纷道:“方才我们几个去前面打听,看得真真儿的,陈侍卫就停在下院呢,听说是酒后失足落水死的……”“殿下已经吩咐要好生装殓,等天明后把棺椁送去陈侍卫宅中。”“可陈侍卫是孤身一人,也不知丧事该怎么办啊?”
众丫嬛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柳溶见红衣身形晃了几晃,连忙搀住她忧声问:“姐姐,你还好么?”
红衣踉跄几步靠住水墙,口中喃喃:“陈清……他怎么会溺水?昨晚盂兰会湖边定是游人众多,难道人人见死不救么?!……还有跟他同去的,也都醉了不成?!……”她声音带了轻轻呜咽,“他昨晚临赴宴前我见到过,我还叮嘱他不可饮酒无度,怎么可能就落水了?”
柳溶知道她跟陈清交好,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连忙扶她回房安顿坐下,极力劝慰道:“可说的呢,正是天灾人祸,谁能想到?……”
红衣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痛如刀绞。她握住贴心口佩戴的翠玉命牌,瑟瑟弯下腰去,啜泣不止。柳溶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登时慌了手脚,一下下抚着她颤栗肩背,翻来覆去地宽解:
“姐姐你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姐姐若一味想不开伤了身子,那才叫不值当呢!……”
她正说个不休,冷不防被红衣抓住手臂,只听红衣断断续续地泣咽道:“陈清……他说好、说好等盂兰节后便娶我、娶我的啊……”
柳溶怔住,满屋里唯余红衣绝望的哭声。
昨夜里庆王火急火燎赶去前院后,秦宛月便猜到事成,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早上直到辰时过半才起身,梳洗罢精神焕发地坐在桌旁,安然听寒竹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