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兰会次日,秦桓听闻陈清死讯的第一反应就是秦宛月杀人灭口,待孙莫岚打听一圈回来细细禀报后,他略加思索,便将疑点锁定在当晚酒水中。
“菜肴都是来客点好了再做,没有预先定下的可能,况且饭菜众人共食,秦宛月不会对菜食下手。”秦桓拧眉分析道,“唯有酒水存放后厨,且气味浓郁,若真要加点东西进去也容易遮掩。”
“酒水中动手脚的话……那可疑处就太多了。”孙莫岚思忖道,“可以买通伙计,亦能安排萧氏自己人手俟机下药,甚至在酒壶酒盏上做文章也大有可能……”她不由蹙眉,“不管什么途径,陈清被灭口已成事实,公子这两个月的苦心筹谋算是白费,接下来又当如何对付王妃?”
秦桓沉默下来,久久无话。孙莫岚也埋头不语,忽想起一节,忙道:“还有,奴婢顺便绕到庆王府打探了一番,那柳溶说王妃身边掌事女官红衣对陈清死讯格外在意,狠狠哭了一场,肿着眼没敢去王妃跟前伺候,称病告假了。听柳溶的意思,红衣跟陈清素有私情,已经到了暗许终身的地步……”
秦桓骤然抬眸:“红衣——就是佛诞日与陈清同在白龙寺的那个庆王府丫环?嬷嬷不是总说她没准知道王妃身份的吗?”
“正是。白龙寺那日初见,老奴就觉得红衣远比陈清紧张得多,因此让柳溶着重打听了一番红衣身世。四年前王妃受封郡主时红衣便贴身侍奉,只是未过两年寒竹入府,王妃便渐渐冷落了红衣。这都是柳溶从随嫁来的丫环口中探问所得,应该属实。”孙莫岚慢慢又道,“老奴试想,若王妃自入越王府便与红衣相识,那红衣清楚王妃来历也未可知,如此王妃心有忌惮与红衣慢慢疏远,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都是老奴臆测,公子还当自己裁断。”
秦桓默然半晌,冷静道:“那就赌一把。赌红衣清楚秦宛月的身世,并且她对陈清痴情不忘——想办法透个风给她,就说秦宛月为自保才将陈清灭口。若她果真信了,那由她这王妃贴身女官出面的效果,倒远比陈清举告要好。”
孙莫岚略有犹疑,微微恭身道:“老奴以为没那么容易。红衣毕竟在王妃身边侍奉多年,再疏远两人之间的情谊还是有的,红衣不会轻易相信听来的一星半语,更别说与王妃反目了。”
“我没指望她全信,只要她存疑便可。疑心一旦种下,加以时日终会显示效果。”秦桓眸色沉暗,“我知道此计并非绝佳,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次引陈清入套已经让秦宛月发觉,她定会加紧防备,相同招数不会奏效第二次,离间红衣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可一试的办法。”
“总还有成功希望的……试试罢。”他轻声道。
红衣清楚自己与陈清私定终身之事若教人知道,定会被冠上行止不端的名声,受府规责罚。自己受罚无所谓,她只是不愿污了陈清身后清名。为此强逼着自己振作起来,重回秦宛月身边服侍。
三天后,陈清棺椁由那几名武官和府兵们主持下葬,柳溶悄悄将出发时辰告诉红衣,红衣估摸着入土开始,躲在卧房里手攥命符默默祝祷,触到伤心处,不禁又流下泪来。
“……你说好要白首同归的……却丢下我一人。也是……以年少热血为名,血已凉,自然作不得数了……这许就是情深缘浅,有缘无份罢……”她似是在对陈清喃喃诉说,指尖轻轻描摹着翠玉符牌上的铭文,“你说这上面刻的是‘逢凶化吉’,你把命符给了我,自己才遭此噩运的么?……”说着,已泣不成声。
她仰头待泪痕自然干去,打开妆匣,看见里面的鸳鸯坠如意佩,当初收到时的欢喜心情犹未忘却,坦诚心迹之人却已身死魂飞。她默默地将连日不离身的命牌轻轻放进去,最后看一眼,关好妆匣重新放回床头短隔里,揽镜匀了匀胭粉,推门而出。
她穿过长廊进到香房,柳溶羽环正擦拭桌柜,见她进门纷纷问好。红衣摆摆手,拉开几个常用香药的木斗查看,熟悉的淡香让她心底的哀戚渐渐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