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挂了电话，江依依看着乱糟糟的屋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时候，她冒出了个诡异的想法，她想钻进手机直接到达楚陶然所在的地方，一离开楚陶然为她建造的理想国，她眼前就是一堆纠缠破事。

但她突然有了力气，觉得可以继续应对这个家的岌岌可危了，她的身后，楚陶然会一直在。

隔壁的门响了，发出沉闷的响声，是汤莹起来做晚饭了，她一定是终于整理好了心情，调动出了一些战斗力。

江依依整整衣服，掀开镜子补妆，用尽毕生所学把泪痕遮盖掉。

她有些好笑地发现，刚刚把隐形眼镜哭掉了，只好满地找自己另一副隐形眼镜。

她想，汤莹也一定是补了一些妆，才出来面对江际扬的吧。

……

漆与白不时瞟上一眼楚陶然，从刚刚回到席上开始，楚陶然不推不拒，兴致不错地喝了好几杯了，对长辈的刁钻问题，也十分宽容，不甚在意，漆与白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知道他能喝，但他明明刚才还是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春风满面了，还春风满面得如此明显……

敬完一圈长辈后，楚陶然终于有空在漆与白的身边坐下了，犹如刚刚完成了作业。

漆与白给他夹了一片莴苣，挖苦道：“喂，你嗑药啦？”

“没有。”楚陶然嘴角带笑。

漆与白看着他，心里毛毛的：“你没有就没有，笑得这么开心干嘛？”

“我有笑吗？”楚陶然笑着反问。

漆与白的筷子利落地掉了，好在其他人都忙着七大姑八大姨地寒暄，没人注意到他们哥俩的奇怪举动，反正他们打小就在一起厮混。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任何话题都在此时粉墨登场，从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那边的婚期，到某个小小辈孩子的期末成绩，这些人什么都能大谈特谈，什么都能成为喝一杯的理由，无论是话里有话，还是吹捧阿谀，抑或是逢场作戏，这些人，都炉火纯青，粉墨登场，丝毫看不到表演的痕迹，要不是年年都是一模一样的话语，旁人也看不出端倪。

纯白的灯光里，酒杯的反光明晃着食客的眼睛，楚陶然坐在那里，就像是被酒意惊扰的月光，无端生出风雅之意，脸上带着暖融的红晕，也许是酒气或暖气的蒸腾，唇色嫣红，眼睛里是热切的光芒，青年的风华颜色，今日更胜往日。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家院子挖出了一箱古董？”

楚陶然眨眨眼睛，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可比一箱古董有价值多了。”

“两箱。”漆与白把筷子捡起来使劲擦擦，边擦边竖起了两根白玉似的手指。

“我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句话就等于在说“别急，你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漆与白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把他当小孩？把你大哥当小孩？

“我可是好久都没见你这么高兴过了，不说我也知道，江依依那丫头跑不了，肯定和那小丫头有关系。”

“你不要老丫头丫头的叫她。”

楚陶然红着嘴唇认真地说，像个执拗于计较该叫汤圆而不是元宵的孩子。

漆与白不乐意了，咋咋唬唬地来劲了：“怎么了？我不是老这么叫她吗，她自己不是也没说什么吗？我以前也这样叫的，怎么你突然今天不许我说了？”

“不好，反正是不好。”楚陶然扭过头去，看着面前的半杯酒，缓缓露出了一个清浅迷人的笑容。

漆与白一阵哆嗦，说不出的心惊，从没见过楚陶然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挑衅道：“我偏叫，小丫头小丫头小丫头！”

楚陶然突然转过来，怒目沉声说道：“不行，我不许，不许这样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