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南笑着摇头,扭头朝狡群奔来的方向走去。
他这样子不像是赴死,倒像是在自家院子里闲庭散步。
小雪吓坏了,不再开骂,不停底用力拍打铁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求他:“阿南!阿南!你要去哪里?你回来,你别丢下我。求你了,不是说好了,我们、我们一起回家,说好的怎么能反悔呢。你这个骗子,你出尔反尔。”
面对祈求和指责,阿南顿了一下,又接着义无反顾底走向死亡的终点。
小雪不知所措,嘶声力竭底喊他,他没有回头,和平时一样,用最温和的语气叮嘱她:“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替我跟文文带一句’对不起‘,谢了。”
“阿南!!“
小雪已经疯了,两只伤的血流不止仍然拍打铁门,一介人类的力量,如何寒冬坚固的铁笼,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赴死,她接受不了,就算死也要把他拉出来。
段千言看不下去了,过去蛮横地扛起她就往岛外跑。
狡群这时包围了阿南,她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嚎啕大哭,不顾一切地冲上那座隔离两个世界的铁笼。
段千言控制不她,文泽过来帮忙,两人一起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
哭声越来越淡了,阿南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现在世界上只有两种声音包围自己,一种饥饿,一种死亡。
狡饿了很久,它们需要进食,疯狂地进食才能填满空荡荡的肚子。虽然他这个小小的食物不能让每只狡斗吃的到,不能填饱肚子,但总比没得吃强。
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底扑上来撕咬自己的身体,阿南望着禁地难得看的见的一片天空,咧开嘴笑了,想着大陆的天空也是这么蓝吧。
然后,他闭上眼,听见骨肉分离的声音,闻见鲜血的腥味,这就是被分食的下场吗?他的世界洒下一片猩红,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连痛楚都消失了,最后,感觉也没了。
这就是死亡吧。
在最后的一丝神智尚存时,他这样想。
......
阿南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其他人听见了。
铁笼里的响动远远底传到逃跑的人的耳中,他们虽然想到猛兽蚕食人类是非常恐怖的,但亲耳听见还是震惊无比。他们加快奔跑的速度,想要逃得远远的,最好永远听不到令人心惊的那种声音。
小雪目呲欲裂,死死地望着远处不停变小的笼子,直到狡群突然躁动的厉害,狡声更大时,她彻底崩溃,哭声破碎,吐出一大口血,眼角流的不再是泪,而是血了。
阿南死了,阿南被吃了。她听到了狡群的咆哮,那是狂欢的叫声,是食肉饮血的欢呼。她的阿南成了食物,正在变成一块块的猪肉被咽进那些畜生的嘴里。她不在乎畜生吃什么,可那是阿南啊,阿南不是猪肉,不是入口的食物!
她的胸口有一团抑制不住的怒火,熊熊燃烧,神智都被吞噬殆尽。全身的血液被烧的火烫,她的脑子被很多东西涨的难受,有惊恐、震怒、怨恨、更多的是痛苦。她恨狡,恨海盗王,恨上阿南也恨自己。
如果没有来到阎罗岛,阿南是不是不用死,如果没有答应小栖,是不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惜,世上不存在如果。
沉重的悲痛像大海淹没了她,身体的最深处有个东西受到海水的滋润,正在蠢蠢欲动;逆流的血夜多了某股力量,她精疲力竭的精神突然异常清醒,目光依旧盯着后方,好像看到大群的畜生扑在阿南的身上啃咬他的肉,想想就恨啊,她想宰了它们。
咔嚓一声,很轻很轻,轻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响声,某根铁链断了。
隐藏在身体深处的三张符,有一张闪闪发光,有个声音低低的响在心里:“我们杀了它们,好吗?”
好吗?
好啊。
她嗓子坏了,说不出话,可奇妙的是她听见自己做出了回答。
杀了它们,杀了那群敢吃人的畜生,唯有宰尽才能发泄她所有的怒火。
扛着她的段千言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担忧其悲伤过度撑不住而一命呜呼,于是换了个姿势抱着。当她面朝自己,段千言恍惚地看到一缕纯黑的戾气从她的眉心飘出,以为是错觉,眨眼一下,这时一枚细若光线的银针从天外飞来,正好射在眉心,戾气荡然无存,或者说从未存在;他睁开眼,并没有看到那一缕戾气。
段千言仔仔细细的看这张熟悉的脸,以为刚才是眼花了,抛去疑惑,低头一路狂奔。
......
一座高到近天的山顶,碧螺跪在地上,面上流露痛苦的神色,她的身上没有绑绳,却僵硬的不得动弹。
她被禁制了,被一个男人下了禁制,神识受制,手脚受缚。
禁制她的男人名叫苏青,自称星皇太阴的亲传弟子。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脚下高低起伏的小山峰,说道:“你不能查收这件事,你这次瞒着你的爷爷暗中保护他们已经是违背了天意。”
碧螺惊愕地抬头,他话中的含义太多,像一道道惊雷轮番落在自己的头顶。
他如何知道她的身份背景?
他哪里猜的天意?
他怎么了解她要做的事情?
问不出口,莫名其妙且强大的恐惧压在心口,她跪在地上,像蝼蚁谦卑地仰视苏青。
过了很久很久,谷底的狡群停止暴动,她才开口:“你不让我救刘昌南,文文会伤心的。”
“我知道。”听到文文二字,这个男人的脸上才会别的神色出现,“所以我救了小雪。”
“你那是救吗?”碧螺叱问。
苏青侧目瞥向她,“如果不是我及时修补她神识里的封印,以你现在的修为,能阻止她体内的力量冲破封印吗?”
碧螺沉默。
苏青说:“瘟疫,狡群,这些都不是你的种族能管理的,更不在你插手的范围。篡改天意会遭天罚,你该感谢我,救了你的小命。”
“可是。”碧螺在天意里挣扎,“就算就不了,也让我保一下他的尸身,哪怕从狡的嘴里抢回来一根骨头也是好的,至少让我对文文有个交代。”
苏青嗤笑,“人都死了还要身体何用,难道你要她抱着一根骨头思念死人?”
“你!”
碧螺被他的语气气的想杀人,有这么羞辱死人的吗?被畜生生吃活吞的可是刘昌南,文文知道了这个悲惨的消息后,说不定会大发雷霆,灭了阎罗岛都未必消了她的愤怒。
苏青像是看懂了碧螺的内心想法,轻飘飘的说:“这点悲痛,她如果经手不住,后边的事,她还能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事要发生?”碧螺捉摸不透这个男人的想法,话里有话,听得云里雾里。
苏青望向遥远的添加,那里的天与海连在一起,云层在风的推动下,飘进海里,高高在上的太阳也要落海,这天快黑了。
他拂了拂绣满繁华的长袖,动作随意轻快,像拂掉灰一般,宽大的袖摆掠过碧螺的头顶,然后她的禁制解了。
碧螺再次震惊到哑口无声。
到底多么强大才能一动一静间都透着力量。
她不敢小瞧这个男人,甚至有些畏惧。
“回去吧,她在叫你。”苏青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碧螺一脸茫然,很快,她明白什么意思了。文文在召唤自己,还是那种强制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