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是熟人?”包元乾随之而去,搓着下颌胡茬自言自语道。
御林军知道沐君娇身份不同,不敢阻拦。她几个灵巧间钻过甲士,出现在那挺拔男子跟前。
那男子晃然见她出现,旋即惊喜道:“君娇妹妹?你果然在应天府,我途径昆明府拜访西平侯时才知你已早早到了应天。”
沐君娇皱了皱鼻子,娇笑道:“还说呢,行法哥哥你为何也到了这应天府?”
男子道:“我父数月前听闻安南使臣要北上,念及我宣慰司地处西南边陲已多年未有朝贡,便趁着这次机会遣我携贡物与安南国同来应天,以贺新天子龙驭大宝。”
沐君娇有些撒娇般责问道:“哦..那行法哥哥往日为何也不来昆明府寻我,这麓川距昆明府可不算远哦。”
男子得体一笑道:“实在是抽不开身,如今父亲病重不能下榻,宣慰司上下都依仗着我们兄弟二人。昔日无忧耍乐不知愁,今朝却是千斤之担压在身。”
“好吧...”沐君娇这才点点头,“那我姑且便原谅行法哥哥,只是将功赎罪,行法哥哥在这应天府可得陪我好好玩耍一番!”
沐君娇言语未尽,便得意洋洋地翘起小脑袋,瞥了一眼一旁的包元乾,似乎眼神告诉他,这下有人替她撑腰了,让他小心点!
包元乾听得一阵别扭,什么哥哥妹妹的恶心巴拉。不过他表面依旧波澜不惊,虽看不理,一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她恶任她恶,明月照大江的模样。
“若是公事办完,定会依君娇妹妹。”男子应和道:“那我便先行一步,这进贡事宜还需要我与诸位大臣接洽,告辞。”
沐君娇嫣笑点头,眼中有光道:“那君娇便预祝行法哥哥公事顺利,早日交接妥当。”
男子淡笑合十一礼,便随着鸿胪寺的官员向正阳门内走去,他身后紧紧跟着数百个精壮黢黑的持刀猛汉,一个个瞪着大眼珠子像是跟旁人有血仇似的。
这思行法说话虽然谦虚,但是排场可端地是不小,这些精锐近侍远来作客,这气势却似乎更能压制羽林甲士一头,不由让人感慨。
包元乾倒是不以为意,毕竟麓川四战之地,连年征战,武力充沛。这御林军虽然衣甲鲜明,但是却常年值守于宫廷,少了份嗜血的狠劲。
就如那萧规所言,本是千里挑一的身手,因为缺乏实战却最终沦为了一堆只会装扮门面的废物。
两侧夹道的百姓们热闹非凡,看地安南国使臣啧啧称奇,指指点点显然是深受震撼。两头大象在前开道,不时用鼻子挑弄着路人百姓,惹地惊呼连连。
沐君娇一拐包元乾,抱肘得意道:“这下你再敢不听我招呼,我便让行法哥哥派人暴揍你!”
包元乾耸了耸肩,不想搭理她地朝一旁走去。
沐君娇一个箭步挡在前方道:“欸,你就不好奇他是谁么?”
包元乾好笑反问道:“我为何要好奇他是谁?他是谁与我一个九品芝麻官有什么干系么?”
“哼...”沐君娇抹了抹鼻尖道:“你不想知道,我就偏偏让你知道。他是麓川宣慰司宣慰使思伦法的嫡长子,也是下一任宣慰使,思行法。”
“麓川宣慰司?”
包元乾倒没有记住谁是宣慰使,倒是对麓川这个名字颇为耳熟。明英宗正统年间兵戈不止,其中四征麓川之役的主角,便是这个麓川宣慰司。
他暗暗忖度这个思行法应该就是麓川叛乱时,时任宣慰使叛臣思任法的长兄。麓川居于云南边陲,毗邻缅甸诸国,乃是西陲一霸。
在史书上,这个麓川宣慰司拥兵十万之众,可算得上是南征北讨,无往不克,拳打东南亚的一个小霸主。
麓川名为羁縻司受朝廷统辖,但实则是自成一国,实乃一方土皇帝。正统年间,明朝经过连年征战,仍未彻底平息叛乱,最终才以盟约结束战争,足可见麓川根基之深。
在明朝这些设立的众多土司中,从高到低大致为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招讨司、长官司。
不同的规格代表了这方土司的实力,其中以宣慰司等级规格最高,代表了土司中最为强大的一方势力,宣慰使品秩从三品,略高于明朝内地的一府规模,但实际的兵力却能比得上一省或者两省之兵力。
就如万历三大征中的播州之役,播州宣慰司杨应龙举兵造反,从者达十余万。明朝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平息,也正是因为平叛播州,才使得明廷无暇他顾,使得东北的建州女真部崛起。
包元乾思量这麓川既为宣慰司,其治下兵力决然不会差于杨应龙。况且方才他观思行法与沐君娇的交谈,两人似乎是多年的朋友,关系极好。
沐君娇这臭娘们的排场他岂能不知?往日对旁人从来是一口一个本郡主,却在思行法面前婉称其名,实在是让包元乾大跌眼镜。
这一方是势力庞大的宣慰司,一方是云南土皇帝沐王府,两家互通有无,强强联合倒是情理之中。恐怕这两个小辈的交好只是两方势力来往的一个缩影,或许在见不着的地方,这两股势力有着更多的利益交织。
也难怪朱棣对于西南局势的头疼,对于沐君娇是宠爱有加,还以假的耿炳文笼络沐家,他原来一知半解,如今见了这思行法的排场才恍然。
朱棣纵使贵为天子,杀伐果决也不能轻易妄动刀兵,对于西南沐家还是以谦卑怀柔笼络为主,上兵伐谋,而非伐战。
沐君娇见他陷入沉思,却不知他是思量的麓川这些土司,还以为是他在思量畏惧思行法此人,不由地得意道:“如何?这下你明白了吧!日后啊...本郡主说的...诶,你回来!”
沐君娇见包元乾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完全不接招,也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包元乾回过神来,也没听沐君娇说了甚,只是随即“哦”了一声应付了一下,便抽身离去。
他收拾了杂念,便直直往转身,欲跟着那几个安南国使臣入正阳门而去。
麓川虽强,毕竟与自己无关。思行法兄弟叛乱与否,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如今他的要紧地方,还是这几个安南胡朝的使臣。
“气死本郡主了,怎得会有这般鱼木脑袋之人!”沐君娇嗔怒地跺了跺脚,便紧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