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心慌。未知的危险,是最可怕的。你无法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遭遇什么样的危险,以什么样的方式突然死去。
你只能在心里揣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求生欲”,一边祈祷自己不要那么倒霉,一边绝望地想象自己死时的场景。
你甚至,没有余力去回忆自己这一生,就像烂在污泥里的落叶一样。
戈年一忽然想起从灵之前跟他说的,一份来自安全屋的情报,
“眼”。
对的,“眼”!
杀死他们的就是“眼”!
“眼”无时不刻都在观察着他们,随着注视,他们失去了精神的自主性,最终成为新的“眼”。
新的“眼”继续去注视还没有成为“眼”的玩家。
直到,所有的玩家全都变成“眼”,它们才会沉下眼皮,收起注视的目光。
只要找到“眼”,刺瞎它们,碾碎它们就行了!
但是……
戈年一忽然又意识到。他们甚至连“眼”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何谈去碾碎它们呢?
这么看的话,“眼”要比“针”、“虫”可怕得多。因为,你永远无法触碰到“眼”。无法触碰,自然无法战胜。
“不,不能就此服输!‘眼’虽然厉害,但只要维持住精神的自主性,它们也拿人没办法!”
对,只要维持住精神的自主性就行!
戈年一看着迷茫而恐惧的玩家,尝试着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但任凭他说些什么,“未知恐惧的烙印”都死死地焊入了他们的灵魂里,无法从这灰暗的死亡恐惧中,振作起来。
于是乎,戈年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起来到这里的玩家,越来越少。
当玩家消失的时候,他甚至无法去察觉到。因为,他们的消失实在是毫无征兆,太过简答朴素了。就那么不见了,没有任何过程。
戈年一只能不停数着玩家的数量。
每当他数完一圈,数字都会变小一些。
即便他再如何是个乐观积极的人,也无法抹除这种无力感带给内心的重锤。
似乎,正在发生的一切,离这个副本的主题《悲恸黄沙》里的“悲恸”,越来越近了。
忽然,一名玩家站起来,狂笑一声,
“哈哈,全都要死的!我们太弱小了,像一只蚂蚁。扑哧,被踩得稀巴烂。啊,我怎么可能会死?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死在这里?不对啊,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哦,是的,我们肯定是在做梦,做一场全都死光光的噩梦。噩梦会醒的吧,会醒的吧!等我醒了,肯定马上去楼下的包子铺吃两个大肉包,然后再去上班。我要狠狠地羞辱我那个煞笔老板,在他的秃头上吐口痰!”
疯掉了。
玩家们只是看着他发疯,没有去做些什么。这种时候,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还要去地铁上摸屁股,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玩家们再看过去。他已经不见了。消失得那么简单不留痕迹。
戈年一的童孔,剧烈颤抖着。
隐约间,他好似又看到一只眼睛,在触碰不到的地方注视着自己。他赶忙摇了摇头,再次勐灌一份专注力补剂。
一名女玩家,情绪失控,呜呜地哭了起来,
“谁来,谁来救救我们啊!”
这一刻,他们无比渴望去到安全屋,在那里喝杯鱼吻酒,然后“睡个好觉”,再做一场“黄粱美梦”。
但是,他们基本上都已经把12小时一次的资格给用掉了。
他们也无法去怨怪安全屋这无情的规则。因为,如果不是安全屋里的魔药和制品,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哪一处的黄沙之下了。
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怀念不限制进入次数时的安全屋。
“谁来……救——”
熟悉的戛然而止。戈年一甚至不用去想,也知道,那个情绪失控的女玩家,成为了一只新的“眼”,也许,此刻正在无法触碰的某个地方,正注视着他们。
玩家之间不再交流,似乎都等着自己消失死亡的那一刻。
倘若,在这种绝望的时刻,还有什么能瞬间提振精神与希望的东西的话,那就是一句冷冰冰的播报,
紧接着,还不待剩下的玩家,从“绝望”转向“激动”的情绪大幅变化中回过神来。他们忽然听到,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从嵴骨节段的深处传来。
脚步声的主人在光影错离里走出来。
他们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庞。
从灵。是从灵!
她脸上映着一些微光,恍若是天光倾泻时,布施春晖的天女。
“啊……是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