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需要吗?”
扶凤目光柔和地看着薇拉,“你是天使死胎,为何而死?过去经历过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重新接受天使的意志,来到这里创造天堂?而你本身是否希望地球被改造成天堂?难道这些都不值得表达?”
薇拉目光向下,
“这些不重要。”
“别把我当成敌人。我不会阻止你改造地球,更加不会阻止你培育幸福感。”
“可我不会把你当作朋友。你是一个没有幸福感的物体。”
“当然可以。我也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闲来无事,想跟你聊聊天而已。”扶凤稍稍向后仰,动作轻松写意,恣意畅快,“我知道的,地球成为天堂,是一个必然事件。而当地球彻底成为天堂了,那地球本身也就失去了乐趣。所以我才想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与你认识。因为我不知道,你完成使命后,会去向何方。”
薇拉轻声说,
“我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可能会继续接受天使的意志,去往另一个世界,做些天使该做的事情。”
“可你并非天使,只是借了天使之名而已。”
“我知道。但,我没有选择。天使的意志,主导着我。”
这是显然的。天使的意志,具备最高优先级,是薇拉所无法逾越的。她必然、必须要做天使该做的事。
扶凤问,
“如果你有选择,你会怎么选择?”
“你应该知道,我甚至没法去想象‘我有选择’这件事本身。”
“就像遮住了帘子的鸟笼。你在鸟笼里,连幻想飞翔的资格都没有。”
薇拉说,
“不必使用具备感情色彩的比喻。事实应该是绝对客观的,不应该掺杂任何主观情绪。”
扶凤点头,
“我认可你的说法。所以,我的比喻并未掺杂我的情感,而是在陈诉一个事实。反而是你,你觉得我的比喻听上去很可怜,才觉得那是具备感情色彩的比喻。是你,掺杂了你自己的主观情绪。”
薇拉抬起头,目光稍掀起涟漪,显得迷茫,
“我……掺杂了自己的主观情绪?”
扶凤笑了笑,
“前些天我刚遇上一个被自己感情影响至深的人。他一开始也没有察觉到这个事实。不过,他比你好一点。他没有因为被感情影响而觉得自己可怜,反而认为我这种完全支配了自我情感的人是极端的。”
“这么说,你觉得我很可怜?”
“不,不是我。是你,你自己觉得你很可怜。”
薇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
“可能跟我这具身体,是借用了人类的身体有关。人体之中的各种‘生理性情绪素’在影响我。我应该立马让身体终止能干扰情绪的激素分泌。”
“别欺骗自己了。你的身体根本不具备生命特征,跟人偶泥塑并无区别。你的一切情感变化,都源自灵魂的不稳定。即便你舍弃了这副身体,依旧会觉得自己很可怜。所以说,你觉得自己可怜,根本都不是一种情绪的反应,而是……”扶凤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的‘自我性’处在挣扎之中。你的‘自我性’想要逃避天使意志的左右,但优先级又不如天使意志,只能挣扎。所以,我比喻你是一只被关在不透明笼子里的鸟,想出去,但连外面的天空都看不到。”
薇拉闭上眼,似乎在想什么。她重新睁开眼时,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
“我为什么会成为天使死胎?”
“你的答案是。”
“我曾茁壮成长,我曾站在星空之中,望见宇宙的尽头,直到我被人杀死。”薇拉站起来,看着扶凤,“这就是我的答案。我还可以告诉你,除去天使意志要求我做的事外,我自己最想做的事,毫无疑问就是找到那个杀死我的人。”
“你想报仇?”
“我……不知道。”
薇拉眼中少见地露出一些“平静”之外的其他情绪。看上去有些落寞,不知是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仇人”了,还是觉得即便找到了“仇人”也做不了什么。
扶凤笑问,
“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问题的答案吗?”
这话说得很莫名其妙,就像他知道薇拉想说些什么似的。
薇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
“我曾经作为天使被杀死过。所以……我知道该怎么杀死一个天使。”她紧紧地盯着扶凤,“你,想杀死那个在深海之下游荡的天使,是吗?”
扶凤摇头,
“我不想杀死他,但我应该杀死他。”
“可如果你真的有着个想法,在你发现他的那一刹那就能杀死。因为那时候他还不是天使,杀死他很轻松。”薇拉问,“但为什么你没有这样做?”
扶凤想着黎木那张毫无辨识度的脸,
“因为有人想他恢复正常。”
“这不可能。”薇拉断然否定。
扶凤轻笑,
“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要提前准备了。那么,你愿意告诉我杀死天使的办法吗?”
薇拉稍稍吸了吸气,
“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支配者,即便是我也没能避免被你左右。”
薇拉终于反应过来,当扶凤找上自己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一定会把“如何杀死天使”的答案告诉她。
扶凤保持着“母性十足”的微笑。她的神态显得十分怜爱面前这个“柔弱”的孩子。
薇拉问,
“既然是注定的事,何必要和我说那么多呢?”
“我的爱好是发掘各种乐趣,而你是地球上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薇拉仰起头,
“你该庆幸,我只负责创造天堂,不负责保护那个天使。”
“嗯。”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薇拉回到了雪山,扶凤则留在原地。
告别无言,但应该知道的,已经在各自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