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远空见曦,黎木也没有回来。
这一夜,有两个人失眠。
初成人的卡佩妮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期待着……期待黎木如同英雄般凯旋。她几乎能想到那样的场景,黎木从黑夜中走来,无数的浮光掠过他的身影,他带着礼物与祝福,为成人礼送上最好的落幕。
可是,这样的美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直到真正意识到黎木他没有回来,卡佩妮那满腔的热潮才一起迸发出来,如堵不住的洪水,顷刻间淹没了她。她如同将要溺亡的人,拼命呼吸,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她一次又一次问自己,只有他没来而已,其他所有人都来了,只有他没来而已,为何你很难过,为何你想要哭喊,你到底怎么了?
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黎木已经在她的人生轨迹上留下了绝对无法抹去的一笔。
她所有美好的遐想,戛然而止。
除了她之外,娜塔莎也无法安宁。因为黎木这次忽然离开,并不在他们之前的计划之中。而且,他走得很突然,像是猛地一下意识到什么,没来得及告诉她。她甚至不知道,黎木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如果是平时,娜塔莎还不会这么担心。因为黎木以前也不是没有突然离开的情况。
但,偏偏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偏偏在卡佩妮的成人礼时离开。
娜塔莎十分肯定,黎木绝不会主动错过卡佩妮的成人礼。在他繁杂且艰涩的旅途之中,卡家的奶奶和姐弟,给予了他太多的慰藉与安宁时刻。她刚回来时,十分意外黎木居然愿意在同一个地方待那么久。这足以见,缺乏家庭关爱的黎木,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将卡家视作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绝不会主动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候。
不管他去做什么了,一定是想着要赶快做完,然后回去参加卡佩妮的成人礼。
可是现在,他真的彻底错过了。
娜塔莎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了。不过,她未表现出来,不能让卡佩妮感受到她的不安。她得在这个时候,给予卡佩妮一些安慰,以及可靠的肩膀。
她来到卡佩妮的房间。
卡佩妮正坐在飘窗上,背靠着墙,将头埋在腿间。她几乎不会表现出这种姿态。她实在是一个合格的淑女,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和仪态,也只有在特别放松的时候,才会显出少女的慵懒。可她现在像怎么一回事,跟被抛弃了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卡金芙女士看到你的样子,会骂你的。”
卡佩妮依旧没有抬起头,逃避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噙着浓重的鼻音说,
“我不想当什么淑女了。”
“我不会说你什么。但你是淑女,这是事实。不要自轻。不要觉得没了黎木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你应该了解他,他最不喜欢有人把他视作标杆,最不喜欢有人为他而活。”娜塔莎又想起自己在安全屋那些时光,那时候的她真的将黎木视作了自己的一切,耗尽意志要充当他的守护者。
可也正因为这个,他们分开了。
卡佩妮这才抬起头来了。她眼睛有些红。
娜塔莎走上前,从梳妆台拾来一把梳子,轻轻地为她梳理乱掉的头发,
“没关系的。黎木会补偿你的。他不会主动错过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我知道他不会……可是,他就是没有回来。他为什么没回来了呢?他遇到了什么吗?他现在安全吗?”
卡佩妮不是吵着闹着要糖的小孩子,难过一会儿后,就会恢复理智。
她的担忧,也正是娜塔莎的担忧。不过娜塔莎仍旧保持着平常的语气,
“整个无限宇宙中,他是最难被伤害的生命。不管做什么,他都有数不清的手段,用不尽的底牌。哪怕真的被杀死了,他也能满血复活。他可能是碰到了非常重要的事……佩妮,他要做什么,在做什么,从来没有对你避而不谈。所以,你应该知道,他正在做的事,是关乎到整个无限宇宙的。”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担心。他明明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却偏偏突然去做其他事了。这难道不反常吗?”
娜塔莎本是想安慰卡佩妮的,但卡佩妮的话,反过来让她更担心了。
卡佩妮说得没错,这实在是太反常。
娜塔莎无法再欺骗自己,她稍稍沉默后说,
“如果今天他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的话,我们就去找他。”
“嗯……希望不会到那一步。”
最后,也的确没有到那一步。
下午,一位不速之客带着一份噩耗,从遥远之地而来。
茹莲娜走进旅舍。她穿着兜帽披风,很像是荷风带尘的无限观光客。卡金芙女士招待了她,
“请问,客人您是要在此歇息吗?”
茹莲娜取下兜帽。卡金芙女士见过很多人,其中不乏容貌极为惊艳的客人。可看到茹莲娜的脸时,她还是忍不住惊叹,
“真是位美丽的女士。”
茹莲娜给卡金芙的感觉,并非通俗意义上审美的惊艳,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激荡。好似在茹莲娜身上,有着什么无可匹敌的魅力,吸引着她。
哪怕她从来都不是神秘侧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也几乎出于本能地认为,茹莲娜是个非凡人士。
茹莲娜轻笑一声,
“谢谢。不过,我不是来此歇息的,我想找一个人。”
“谁?”
“娜塔莎。伊迪丝·娜塔莎。”
……
房间里,
娜塔莎和茹莲娜相对而坐。卡佩妮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场合,坐在娜塔莎旁边。
即便面对娜塔莎这种万年级怪物,茹莲娜也依旧呈现出一种母亲般的光辉。她轻声说,
“你好,亲爱的孩子。我叫茹莲娜·玛纳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