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被扒开的瞬间,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落入眼中,十禾的哭丧声随之戛然而止。
两串鼻涕泡却没能吸回去,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挂了下来,直奔眼前人的袖口而去。
垂落的一刻,袖袍为风所扬,恰好避开了那两条鼻涕。
而眼前的却也不是什么红衣鬼魅,而是白日里轻薄她的那个红衣少年。
此刻,那双桃花般妖冶惊心的眼眸,正直直地看向她,似有探究。
十禾咽了口口水,怎么办,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原本她可以质问一下人家,白日里的荒唐行径,现如今,她这姿态确委实有些丢人了。
四目相对之下,少年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块素白手帕,仔细的擦拭着十禾面上的泪痕。
那双桃花眼冷冷清清,未有半分温度,可却片缱绻了一派挣扎眷顾之色,不知悲喜,叫人心痛。
他凝视着她面颊的每一寸,手中动作极其温柔,仿佛他手中捧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什么世间罕有的宝物。
她面上泪痕,连同鼻涕也被擦了个干净。
不知为何她耳边却恍惚听到了一句,“可是十禾……我未曾想过有一日……我会这般厌恶你。”
十禾蹙眉,肝肠一阵绞痛,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
少年抬眸看着她:“你饿了?”
十禾尴尬的应了声:“嗯……”
少年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起,直朝御膳房的正门而去。
唉,作为一个白日里方才被轻薄了的人,她现在又那么随意跟着人走,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但是少年的手握的极紧,十禾却是半分也挣扎不开,烤鸡当前,她干脆也不挣扎了,就仍由少年握着。
落锁的门,少年轻轻一扯,便霎时间脱落,被打开来,重锁无声坠入了厚厚的雪中。
少年推开门,领她跨入了御膳房,那股浸透弥漫的食物香味,立刻充盈了心神。
十禾用力多吸了两口这诱人的香气,颇为陶醉,随口问道:“你不是权贵外宠?那你是?”
少年侧目向她,桃花似的眼角微微上扬,睨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大抵,是厨子罢。”
啥玩意?厨子?
十禾嘴角一抽,看着自己的衣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年的一片衣角。
咂舌道:“可你这一身衣裳,难道说,御膳房现在的厨子,穿的都那么好了吗?”
要真的是这个样子,那御膳房介不介意,再多她一个?
少年沉吟道:“大抵,是偷来的。”
偷来的?做御厨的,偷东西应该不太容易吧?
十禾晃晃脑袋,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衣裳的来源,而是捏起了一块糕点,尝了尝,看向他,“那,那你,叫什么?”
少年似是一怔,顿住了脚步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她。
十禾咽下嘴里的糕点,愣道:“这个,不可以问吗?”
少年垂下眼睫,缓缓松开了握着十禾手腕的手,抬手点亮了一盏油灯,那火光,于黑暗中绽放,映在少年如玉的面庞上。
那烛火于墨色瞳仁之上轻轻跳动,犹胜千种琉璃色:“长歌,长安的长,笙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