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在南方游历数天,这里缠绵悱恻的雨,起起伏伏的山,一往无际的稻田,像是多情的女子,用了几缕青丝,挽留着这个北方来的莽小子,若这位蛮小子并没有急事,还挽着心爱的姑娘的手,他是一定会常住于此,再不怀念北方的风和雪了。
应龙原来是要找梼杌的,在南边兜兜转转,谁知道梼杌遁藏在哪座山头,哪个石洞里呢?即使找到了又怎样?自己尚且打不过梼杌,他若不想去万疆界,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了。
那么,只能回万疆界了。
他有了这个念头,竟然也对南国萌发了依依惜别的感情,这里正是冬天,没有雪的冬天显得冷清了,只寥落的几阵冷风怎么行?
应龙身上的盘缠是够得,他却不想买马,也不想化龙而飞,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南国,他要找一个魔冢,自己尚且不会开启‘异界门’,总不可能把地面凿穿来进入万疆界啊!
越往北走便越发的冷了,空中的乌云铺了厚重的一层,稀稀疏疏的飘了几粒不成气候的雪花,一点一点的,刚一碰你就化成了水,开玩笑似的,应龙却是真的笑了,爽朗一声大笑,别了这南国之旅。
远处一个结冰的大湖旁,几条蓬船封进了湖里,岸旁笔直的几条大杨树,一名披着破狐皮裘的老头儿,风雪漫天里,他像是一只老鹫鹰盘坐于地,紫黑色的脸一副坚毅的轮廓,手里端着精薄的钓杆,戴着一个硕大的斗笠,钓线垂到凿好的冰洞里,偶尔钓起几条鱼儿来。
钓起一只老鱼儿时,他会说:“你和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我吃你做什么,乖乖回去养老吧,”钓到一只小鱼儿时,他会埋怨:“你这小娃娃,凑什么热闹,这样精薄的一点肉,不够我塞牙缝哩!”钓到一只挂籽儿的雌鱼儿,他还会从兜里掏几粒黄米灌在鱼儿的嘴中,然后将鱼儿抛入湖里,笑道:“你可得养好身子,来年生一窝小鱼儿出来,你放心好了,你的孩儿我一条都不吃!”若是钓到肥美的壮年雄鱼,按理说这样的,他总该吃了吧,他却依然抛回水中,搔了半条脑袋想找出个理由来,最后索性说了:
“老子不吃你!”
老头儿偶尔探出手,兜几朵雪花碎冰来塞到嘴里,大口嚼着,眼睛幸福的眯起来,像是吃了什么山珍海味,半响后叹一口气,又一动不动了。
那个凿好的冰窟渐渐的接了冰,连同钓线,连同鱼竿,连同那个老头子似乎都结了冰,老头儿的破皮裘上罩着的雪被蒸腾的热气融化成了水,他身边长着几朵小花,那是春天才能长起来的小花。
应龙看着这漫天的飞雪,在看看湖里的几艘冰封的蓬船,问:“老船家,能渡河吗?”
老头儿抬起厚重的眼,细细瞧着这个少年郎,悠然一笑,而后钓钩轻扬,长长的钓线上没有鱼饵,在空中转了几转绑紧在钓竿上。
一阵天崩地裂的风浪后,天上的浓云齐齐斩破,漏出金子般的一线阳光,万里冰湖崩裂百丈,碎冰湖水直冲斗霄,老头儿在漫天的碎冰飞雪里,微微弯了腰,轻悠悠的说了一句:
“客儿,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