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叶子红的如同晚霞一般,经风一吹,簌簌的落了下来。
斐珧坐在红枫林中,一抬手,指间捻起一片枫叶,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摇篮里的婴儿粉雕玉琢,一双乌亮的眼睛看着叶子,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她已经在这红枫林中近一年有余,这一年里,斐珧无时无刻不在打听着赢昭衍的消息,他就像是从这世上凭空消失了影踪。有时斐珧恍惚觉得,他不过是她大梦一场幻象出来的美好泡影,从不曾真正存在过,可他们的孩子又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并不是一场虚幻。
为她打探消息的小妖分散在三界之中,斐珧即渴望得到他的消息,又想着干脆就这样杳无音讯,因为她心里害怕,怕得到的消息不过噩耗一场,若是那样,还不如像如今一样,认定他还有生的可能,她心里就还有希望。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赤魉走到斐珧身边,伸出手来摸了摸孩子的脸,看着斐珧的背影,轻声道:“主子,有消息了。”
斐珧蓦然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赤魉,眸中即是害怕,又满怀期待。
这个神情在斐珧脸上已经出现过很多遍,赤魉静默一瞬,不忍欺骗她一个字,便将刚刚得知的消息如实道来,“他没有死,是那木庸将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了,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出来。”
斐珧心里的欣喜瞬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忙问道:“他在哪里?是不是被那木庸控制了?”
“也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他如今虽然没有死,但也和死相差无多。当初为了救你,他被祭台山的禁制反噬震碎了五脏六腑,又遭受了暗箭,肉体已经死亡。”
斐珧一颗心刚刚放下又提了起来,屏着呼吸不敢言语,静静的,听赤魉又道:“可却也不知为何,他的肉身一直不腐,毫无生机竟还在慢慢的恢复,七魄已经修复齐全,只是三魂消散,不知所踪,若没有三魂归位,他将永远都无法醒来。”
“祭台山的朝花呢?”
“朝花还未曾长到五百年开花千年落果便已经自行枯死。”
斐珧心里有了猜度,目光流转一瞬,问道:“祭台山的禁制破了,如今可有人守着?”
“有,魔界护法乔松,一直在祭台山带兵守着他。”
斐珧沉凝片刻,一颗心渐渐缓和,也愈发冷静了下来,看来那木庸老儿,还不知晓赢昭衍与朝花同根的事实,所以并未毁坏朝花。朝花枯竭,将生机给了赢昭衍,未曾落果,便又归入了生根的过程。
摇篮里的婴儿伸出小手在空中胡乱舞了几下,试图抓住一片飘落的叶子,一连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干脆一撇嘴巴,难过的要哭起来。
斐珧将手里的叶子递到孩子手中,难得问了句无关赢昭衍的话,“魔界的情况怎么样了?”
“如今三界乱成了一团,虽未起什么大战,不过却是散沙一盘。魔界之中势力两分,以木庸为首的长老是一帮人,他们拥护新君赢曦继位,试图效仿当年那人掌控整个魔界,逐步取而代之,但是魔族之中也有许多长老并不认可,祭台山上的新君祭祀仪式难以进行,新魔君并未结出魔君印来。而另一帮人,则以国师子凉护法乔松为首,认为赢炤并没有死,一直在拖延等待,但是时间已经过了良久,若是不见什么转变,怕是连当下境况都难以维持。”
“所以他们干脆铤而走险,将赢炤七魄尚存的消息传了出来。”
赤魉望着斐珧,点了点头。
斐珧侧目看了一眼,逼近赤魉道:“生下朗儿后,我昏迷许久,醒来之后身体孱弱法力低微,你一直暗中在三界散播我已经死去的消息,如今突然用我还活着的事实,去子凉和乔松那里换取赢炤的消息,是因为你与三界抗衡的准备已经做好,还是因为知晓我如今实力恢复,再难以瞒下去了?妖王大人。”
赤魉不曾后退,静静望着斐珧,心头隐隐有些苦涩,“因为我想保护你,所以隐瞒了所有人你的消息,如今告诉你,是因为不想看你整日郁郁寡欢,一个人失魂落魄。至于与三界抗衡……”赤魉顿了一瞬,坚定道:“是要与三界相争,要在这世上,为妖争出一片活命的地方来,仙人已经高高在上千万年,是时候换下来让妖坐一坐了。南山凤凰一族并未做错什么,却被仙界屠杀殆尽,而你南山凤凰的血脉已经彻底觉醒,如今在世人眼里,你也是妖。主子,若论这红枫林里的妖王,也该是你来坐。”
斐珧知晓赤魉所说并没有假,如今她体内的气息不仅仙魔掺杂,南山凤凰的血脉也已经彻底觉醒,想来如今在世人眼里,她已经变成了人人得诛的妖邪。
当年母亲一头撞上天柱的时候,那血腥悲痛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斐珧不敢想象,当年老天帝将凤凰一族诛杀殆尽尸身尽毁时,会是一种怎样惨烈的景象,若不是当时有如今的天帝和掌星官力保,怕是她也早已经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