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赋闻言蹙紧了眉头：“可是这相当于逃罪，这样做不就等于让她知法犯法吗？我只是想问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替歆儿抵消罪孽，即便是让我这把老骨头以命换命也可以！”

凌歆再次喊住他：“爸！您胡说什么？我的错不需要您来承担，您是个好父亲，我只希望您可以安享晚年！”

凌安赋突然冷笑一声，带着自嘲。

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凌歆道：“我哪里是一个好父亲，又哪里配得上安享晚年？”

在场的人都听出他语气明显不对，对凌安赋极其了解的凌歆更是突然有不安的直觉。

她不安地问：“您是什么意思？”

凌安赋倒是很坦然，指了指杜宇航：“我今天让这位小伙子带我过来，是因听说他能找到你，我想来见你最后一面，然后就去认罪。”

听到认罪，凌歆浑身一颤，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凌安赋看了这样的凌歆一眼，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就像你当初抵不过怨恨，爸爸我当年也没有抵过愤怒。

我是多么希望当时没有人送我到精神病院治疗，这样的话，我大概在外面疯上一些时日，也就冻死饿死了，也就可以早早和你们一家地下团聚，不用一个人病好以后，还要回忆起过往，还要眼睁睁看着害我们家破人亡的人逍遥法外，自由自在！”

纵然一开始就以儒雅的知识分子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凌安赋还是忍不住，愤慨地拄起拐杖敲了敲地面，情绪有些失控。

凌歆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不想再听下去，凌安赋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继续道：“当年我精神失常，被我的堂兄送入医院治疗，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逐渐好转康复。

之后我好不容易出院，马上多方打听，才知道害死你的那男人早就托关系从牢里出来，还和蒋慧成了家。

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人最后还可以走到一起？他们看到对方的脸，不会时刻想起自己手上的人命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酿造了这种悲剧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成家立业？他们一点良心也没有吗？

男的也就算了，蒋慧这姑娘那些年和你出双入对、姐妹情深，她怎么可以嫁给沾着你鲜血的男人？”

凌安赋说着缓了一口气，这才接着道：“其实我一开始是抱着不相信的心，想去亲眼看看这个扭曲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会不会过得不幸福，会不会遭到报应。

结果我千辛万苦查到他们居住的地址之后，过去一看，我就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去追究呢？为什么不能放下这一切？我干脆一手了结了自己不好吗？为什么要去看这两个人甜蜜美满，还孕育着新生命的幸福场面呢？

我愤怒，我不甘，我从小教育你时刻做个善良的人，做个尊重生命的人，我自己却做不到。我冲动之下布了一个局，把那男的杀了，逃回市里，蒋慧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下不了手，我暗自希望她能发现自己老公是我杀的，报警逮捕我，可笑的是这个案子至今没有被侦破，没人知道这是我干的。

后来我也想过去自首，可是看到住在市里的蒋家老夫妇过得也很幸福，蒋慧之后把孩子打掉，也时不时回市里和家人团聚，我看着他们活得如此自在，又迟迟迈不出自首的那一步。

我就跟魔怔了一样，总在附近看着蒋家人进进出出，看着蒋慧再婚、生儿育女、合家欢乐。我就一直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总觉得自己魔怔了，但我没有办法移开目光，我就一直看着，看到现在这种年老体残的样子。”

凌安赋突然冷笑一声，满是对现实与自己的嘲讽。

“之后我就听到歆儿你重回人间的传言，听到挖心，我知道是你。

但我相信这一定不是你自愿的，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知道，否则当年我怎么能劝服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