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
她撑起身子,半蜷缩在了湖边,没有哭声,话语中却有几丝若有若无的沙哑,铁石心肠的魔鬼见了都只会怜惜。
“我没有骗人!”
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心里方寸大乱的寒续连滚带爬地朝她靠近了几步,当天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了他的大脑,但是却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没有认识的人!我,只是在城里的网站里找到了一个能帮到我的人,他能帮我查人,我需要查到那个人!但是他有麻烦,作为补偿我要帮他解决麻烦……然后那个麻烦就去了红灯区,我就找到了红灯区,我就不小心碰到了……我……就是这样一回事,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骗你。”
单纯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寒续可能是去城中去找了某些失足女孩聊以寂寞,而是荒唐的认为她去幽会了老情人,这份纯净和此刻泪花点缀下的可爱可怜,让寒续的心都近乎快要融化在酒精和火堆的温度下。
“真的!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寒续慌乱地说道,“后面我带你去江龙行省!我们可以去做证明,我在那里打了人,那群人绝对不可能忘记我!”
湖边夜色,慢慢随着紧张愤怒的话音而陷入了寂静之中。
足足数十秒钟之后,微醉的白琉衣才抬起头,用手臂挡住一侧的脸颊,像是在擦拭什么,实际上是在掩住自己酒后仍旧羞涩的脸颊和泪后通红的双目,声音微弱得像蚊子鸣叫:“真……的?”
寒续只忙着解释,都忘记了一些信息不该透露,而她在意的只是那香味的来源,也都没有去理会寒续这段话里更多值得自己去追究的问题。
“真的真的。”寒续看着从来没有这样小女儿可爱可怜的她,啄木鸟一样用力地啄头。
瞧见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他的呼吸也慢慢地软慢了下来,明显是相信了他,寒续长松了口气,可不会想笑,反而是坚强如他,不禁想哭。
生死面前他们都能拦在彼此身前,为什么第一次连架都没有吵的冷战,为是因为这样一椿嘀笑皆非的误会?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意。
在意是温度,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能可贵,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寒续声音温柔下来,缓声道:“对不起。”
白琉衣摇摇头,擦去眼角还没有干去的泪水,缓声说着同样的三个字:“对不起。”
两个单薄的对不起,在夜空中随风摇曳。
误会结得极快,也解得极快,几个月的冷战没有轰轰烈烈,而是在这么简单的对话中收场。
两人都是复杂的人,但两人对彼此却都保持着最纯真的那一面,也正是两人对彼此坦诚和纯粹,让彼此都很容易接受对方的解释,几个月的误会就这么灰扑扑地终结。
啼笑皆非,然而误会化解,死亡的阴霾便完全笼罩了下来,所以没时间庆幸什么,反而略显悲凉。
这本就不该存在的误会,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让他们彼此更加亲近了半步,在命运这个大作文下,一个可有可无的逗号。
白琉衣抓起酒瓶,把最后一口酒灌到嘴里,精神力完全摁在识海之中,让酣热和麻痹感,在她很快就要被毒所侵占的身体中肆虐。
借着这酒意,她摇摇欲坠地起身,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寒续的身边,几个月的误会产生的疏远尴尬,都被两人的醉意揉碎,而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白琉衣没有丝毫停顿地轻轻靠入了他怀里。
几个月的冰凉之后,寒续终于再次感受到她娇躯的柔软。
“我……真的要死了。”她微垂着眼睑,半睡半醒。这句话她说过不止一次,但是这一次,比起前面任何一次都要真切和悲伤。
以前还有盼头可盼,可是现在体内压制力的关头将近,她能清晰地猜到不久之后会发生什么,而那所谓的希望,也迟迟未来,命运的航班,已经到达了虚空的尽头。
寒续轻轻揉着她的肩膀,缓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寒续也说过很多次,这一次,和任何一次一样坚决。
白琉衣甜甜地笑了起来,没有半点遮掩,就好像她从来不是冰山女子,而本来就是一个阳光灿烂,满面春风的女孩儿。
她微抬起脑袋,粉热的嘴唇,在寒续的嘴唇上深深地吻了上去。
没有太多旖旎催生的湿热,更没有齿后一寸红鳝的纠缠,就这么简单然而浓厚的一吻之后,白琉衣便完全醉倒在了他的怀里。
寒续低头看着她酣睡的脸,脸上绽放开了几个月下来最轻柔的一次笑容。
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醉态?酡红都慢慢消失。
每个人都有秘密,白琉衣从来没有给他提过自己的母亲,就连自己危在旦夕,也从来没有想过和提到那个说不定能救她的九谷毒后,而寒续的解释里,也半真半假。
“她肯定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才会让你从小蒙受这么多委屈,从来不提她,甚至连自己快死了,也都不去设想她会帮你。”
“但是不可以,我不要你死,你不想见她,我必须带你见她。”
寒续把她背在背上,挎上两把剑,踩着一地星光,朝着山中更深处走去。
让白琉衣喝醉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刘云春那位半吊子黑客给自己的信息里,那位寄托着她最后希望的毒后,就住在前面这片山林附近。
“这应该是第一次,我做你不像我做的事情。”
“白琉衣,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