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高兴太早。”何燕略微转颔,面色冰冷地回应道,“我愿意祛毒,不是因为她,只是为了证明谢伽淏那种灵药系的废物,不可能强过本座。”
真正的原因是这样么?
寒续当然不可能相信,寒续看了眼目光闪烁起来,似乎在逃避什么的何燕,很快明白了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回想起了人盟历二百九十六年时的往事。
在他刚刚认识白琉衣不久的时候,两人选择了彼此原谅,放下了因为白帝延续到他们身上的恩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白琉衣都选择了在他的身边帮助他,给他制卡,教他制卡,且帮他度过了几个难关。他们之前没有交情,白琉衣本没有必要也没有什么动机能让她做出这样的付出,而让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如此,除了寒续的全属性天赋和她制卡天赋的契合之外,很大一部分便是来源于白帝。
他是白帝的学生,虽然他和白帝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纯粹,但是他始终是白帝的继承人,是白帝的许多标志在这个世界上得以延续的唯一存在。对于一个从来没有体验过亲情,从来都在渴望那从她幼年时便不再拥有的父爱的她,碰到寒续便像是碰到了比起白帝要温柔了百倍的复制品,于是她心甘情愿地依赖在寒续这白帝世界上最后的影子旁。
白琉衣如此,这位明显被白帝伤得深沉,但是却又悲剧地爱得深沉的女人,此刻这样的想法,又何尝不是?
寒续最擅长地就是洞悉人心,所以他清楚,再强的人,在爱恨情长方面,也不会有太多的区别。九谷毒后之所以不杀自己是因为白帝,她今天之所以会不经意准备这等性感着装,露出这些女娲捏造时赐予的风景,自然,也和寒续本人无关,而是因为白帝。
何燕起身走向屋外,途经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将他的猜测推以成真:“给我讲讲白帝的事情,你所知道的事情。”
她说这句话说得要淡然了许多,显然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情感,也不在意寒续是否看穿。
寒续则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走了出去,毕竟他也别无选择,而且若是讨好她能够让白琉衣的处境更安全,寒续并不介意做这样的事情。
屋外阳光明媚,万木向天,姹紫嫣红,昏迷再醒来,不只是处境变幻了,连天气都变好了。毒后缓步在前,领着他朝着李树林深处走出。
寒续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结构简单,但是显然也有好几间屋子的木屋,在那些视线所并不能落及的位置,应该就住着他此刻牵肠挂肚,担忧至极的人。
“她还没醒,在我需要她醒来之前都醒不来,所以你不用担心她因为痛恨或者厌恶而逃走,你也有时间去看她,先把我想知道的事情说完。”
几十只黄蜂形成了一只盘子,托着一颗李果飞到了寒续的面前。
李果成熟有早有迟,这颗李果显然是较早成熟的之一,已经泛黄。知道白琉衣果然在木屋里,又有毒后的承诺,寒续才放宽了心,没有犹豫,拿起来用袖口简单地擦拭了之后,就吃了下去。
如毒后所说,如果她真的要自己死,不必如此大费周折,而她现在的表现,也是以一种间接地方式告诉他,她还爱白帝,暂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开始吧。”毒后说道。
这是种可以称之为痴傻或者说伟大?总之让寒续不敢轻易碰触和伤害的情感,他思索着该怎么讲述他和白帝的事情,能够不伤害到她的情绪,所以有意识去除了很多个人评价,再想来圣后并不关心他自己的过往,所以一切都从他在孤儿院中第一次见到白帝的那天开始。
“事情发生在很多年前,我当时很小,对当初的很多事情都没有记忆,但是唯独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那天在下大雨,瓢泼大雨,身穿白衣,湿漉漉的白帝正式闯进了我的人生……”
“……”
话音延长,那几年的事情变成字符,变成人类几千年历史沉淀下的文字语言,从声带中震荡出来,以空气为介质拍入何燕的耳膜。几年的事情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十多年前的事情已经太过久远,甚至距离寒续上一次讲述这个故事,也已经过去了两年。正因如此,寒续自己也都不知道真正讲述起来,这段故事居然是如此地长远。
不知不觉,下午时分略显闷热的温度随着夕阳,被一个个话音不断地砸落,故事接近尾声的时候,已经慢慢逼近黄昏,晚风裹上了三分山凉,吹拂在两个时代的人物各自情绪复杂的脸庞。
“……所以,我拿起柴刀,砍下了他的头。”
话音彻底落下,夕阳的余晖让两人的脸也格外火红,那位她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无情男人的人生,也以这么不可思议的方式,在寒续话音的尾端划上了句号。
何燕忽然停止了脚步的手掌隐隐都在颤抖,呼吸更是变得粗重,她在发现寒续注意到自己的情绪起伏之后,又将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前走去。
“死得好。”在足足十多分钟的沉默行走之后,她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叹出现,让寒续都为之轻微讶然。
“战败之后他已经疯了,他这样的人,活着的意义全部变成了南宫蝠,南宫蝠的死,就意味这他已经死了,你不杀死他,他也会杀了自己,或者生不如死。”何燕缓声道,“你给了他一个还算好的结局。”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