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风如刀,从显得有些清冷的街道上呼啸而过,激起路边房屋一阵阵的哀鸣。零星的几个过路人,把自己裹得严密如粽子,低了头小步快跑。虽说这样的天气在北方的冬天,也是见怪不怪了,当地人也早已习惯,但是这一年的冬天,总感觉比以往还要冷上几分,哪怕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是不敢托大。
“这天,似乎比昨日又冷上了几分啊!”
一间普通的民房里,聚集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放下手头的活计,有些忧虑地看向窗外,说道:“大魏打今年入冬来,这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往年哪里有过这样的情况,今年竟是连我们本地人都有些受不住这冷意了!”
边上一人跟着叹气:“何尝不是,平日里大伙都盼着冬天多下几场雪,好让明年庄稼的长势旺一些,可现在这天冷的,人都不好随意出门,再冷下去,庄稼岂不是要冻坏了?”
几人都不再说话,又开始忙自己的活计,只是眉心却一个个都紧紧拧着,显然这场出乎预料的寒冬也着实让他们费神。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破了沉默,只听他道:“你们可还记得……五年前,那场冬天?”
此言一出,众人就感觉屋里无端的一股凉意乍起,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一阵僵硬的沉默之后,另一人开口:“自然记得……五年前东齐公主来我朝和亲,却在行至灵鹫山下之时,不知怎的惊动了山中地穴里那只被封印多年的妖怪,那妖怪竟然生生冲开半个封印将公主给掳了去!皇室几位大师联手才将这妖孽再次封印,可那公主却就此了无音讯。而后,那一年的冬天,比之今年也是无有不及,人人都说是那公主含冤而死,魂灵不散,法师们做了好几场法事才……”
那人嘴上说着,眼神却是显得有些惊恐,畏缩地与屋里众人对视一眼,大家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来一个念头——别是那公主的魂,今年又回来了吧?
北魏,灵鹫山。
事实上,灵鹫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有着悠久历史的,连绵起伏的山脉,从概念上来说,称呼这一带为灵鹫山脉会显得更恰当一些。灵鹫山这个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在这一带的百姓心目中,灵鹫山,一直都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而这份神秘感,在二十年前流传出山上有食人妖怪的传言之后,更是平添了一分令人恐惧的色彩。
这几日的雪,下得很大,大到整个灵鹫山上,都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白。放眼望去,天地间均是白茫茫的一片,厚重的积雪云层将天空遮掩得严丝合缝,见不到太阳的踪迹,只有渐渐变暗的天色,才能够让人感受到,白天正在过去。
夜晚,很快就降临降临在了整个北魏的大地上,也降临在了灵鹫山当中一片空旷的山谷里。
这个山谷是个四面环山的封闭地形,山谷周围的山上,是成片的松林,在纷飞的白色当中,这一片绿格外显眼,似乎是在诉说着生命的顽强。带着积雪的松林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将山体掩映在一片苍绿和雪白之中。
一只猫头鹰从松林中飞了出来,在树林边缘盘旋了一圈,停在了一棵树的枝桠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向山谷当中的空地,略微偏了偏头,似乎是有些好奇。
在那片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山谷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
“你,准备好了吗?”
说话的是那个黑衣人,声音一出,竟是无端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原因无他,只因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如同两片金属刮擦一般沙哑刺耳,还带着一种不协调的尖锐感,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厉鬼一般,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女声。
细看这人,身形高大,全身都笼罩在一个黑色的巨大斗篷之中,就连面部都用一方黑色面巾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眼珠已经趋于灰白的眼睛,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现在,这双灰白色的眼睛,正有些僵硬地盯着面前的白衣人。
“请师父赐教。”坚定的声音从白衣人口中传出。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声音清脆悦耳,就像出谷的黄鹂一般,竟是显得十分动听。听声音,这白衣人,竟然也是个女子,而且,似乎还是个少女?
与高大的黑衣女子不同,白衣少女形容娇小,身材苗条,穿着利落的短衫,没有蒙面。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两弯柔和的柳叶眉,鼻子小巧而挺拔,杏腮樱唇,一双漂亮的凤眼在脸蛋上闪着灵动的光芒,那眼睛只消一眼,便令人难以忘怀。此时,少女手中拿着一截不长不短的树枝,正一脸凝重地和面前的黑衣女子对峙着。
“开始吧。”黑衣女子淡淡地说道。
刷!
黑衣女子话音刚落,没有丝毫预兆地,对面的白衣少女就在原地失去了踪影,这让黑衣女子愣了一下。就在她愣神的瞬间,白衣少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手中的树枝在这一刻如同一柄锋利的短剑一般,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刺向了黑衣女子后背的腰眼之处。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杀意,黑衣女子的眼神顿时一凝,却是不见丝毫慌乱,原本看起来有些僵硬的身体在这一刻竟然变得分外灵活,往左踏了一步,身形向右半转,右手一展,一直笼罩在身上的大斗篷瞬间被抖开,直接将她的整个后背掩盖在了巨大的斗篷下面。
几乎就是在黑衣女子展开斗篷的一瞬间,白衣少女的树枝到了,却并没有刺中黑衣女子的身体,而只是碰到了她的斗篷。被灌注了内力的斗篷,在这一瞬间变得坚硬如铁,白衣少女手中的树枝,竟是无法刺入斗篷分毫。
而黑衣女子此时也已经转过了身,斗篷随身体的转动一卷,一股力道从斗篷上传来,沿着白衣少女手中的树枝传向对方,白衣少女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左侧一带。同时,黑衣女子的右手,也在此时扬起,手中握着的是一截和白衣少女手中一模一样的树枝,自右下方往上一抽,目标是白衣少女的脖子。
攻击节奏一瞬间被破坏,而且还陷入了对自己如此不利的境地,白衣少女却同样丝毫不见慌乱。手中的树枝瞬间改变方向,在千钧一发之际,迎上了自下而至的树枝,下一刻,发力,借着那攻向自己的树枝上带着的力道,高高跃起,凌空一翻,落下时,又出现在了黑衣女子背后,这一次,树枝紧贴着黑衣女子的右手手腕划了过去。
刷的一声,黑衣女子的斗篷又是一展。只是这一次,白衣少女显然早有准备,在斗篷展开前的一刹那,双眼紧紧地盯住了面前的黑衣女子,眼中闪过一道有些诡异的暗芒,樱唇微动,一开,一合。
从表面上来看,白衣少女的这个小动作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在这样一场打斗当中,显得微不足道。然而,在下一刻,意想不到的效果出现了。黑衣女子原本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眼中也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这样的好机会,白衣少女岂会放过,左手抬起,朝着那斗篷隔空作出一个虚抓的动作,内力瞬间外放,向左侧狠狠一拉。斗篷展开的动作顿时一缓,而白衣少女的树枝,却已经直直地向着黑衣女子的手腕划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实际上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衣少女手中的树枝终究还是没能碰到黑衣女子的右手,在斗篷没能顺利展开之时,黑衣女子的右手就动了,树枝在手中摆出一个奇异的角度,刚好让白衣少女手中的树枝贴着黑衣女子手中的树枝划了过去。同时,斗篷轻轻一抽,一个滑步,呼吸之间,黑衣女子就拉开了和白衣女子之间的距离。
“不错。”嘶哑的声音从黑衣女子口中传出,灰白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赞赏。
白衣女子什么也没说,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树枝。下一刻,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半个时辰后。
白衣少女四仰八叉地躺在空地的正中央,眼神有些哀怨地盯着施施然背着手儿站在距离自己十步开外的黑衣女子,对招之时脸上显出来的冷静和杀气早就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甘心:“师父!你又耍赖!不是说好了只用三成内力和我对招的嘛!”
黑衣女子看着躺在地上用没什么威胁力的哀怨目光狠狠瞪着自己的小徒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孩子的性子,她也算是摸透了,在熟人面前就是个欢脱的小包子,嘻嘻哈哈的根本没个谱,自从五年前收了这么个徒弟,连灵鹫山这么个死气沉沉的地方,都被她折腾得鸡飞狗跳了起来,更不要说自己了。不过,一到关键时刻,这孩子就会变得很正经,譬如刚才对招,这黑心的丫头,招招绕背,专门拣着自己不方便的地方下手,一点不带犹豫的,最后逼得自己不得不使出了五成的内力,才把她给打趴下了……
想到这里,黑衣女子有些汗颜,却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了这小徒弟一声。这孩子是个习武的天才,五年下来,单论武功技巧,自己已经不是这孩子的对手了,她所差的,只有内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