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边走边咳手，他摊开手掌低头看了一眼，手心有血。

老者轻轻摇头，低声笑道:“终究到了这一步。”

他抬头看向外面的小合，扯了扯嘴皮，嗤笑一声，轻轻迈过了门槛。

“师兄，师父好像又老了一点，感觉弱了好多。我们……我们要不把师父埋了吧，我知道师父藏宝的地方。”

“师弟！你怎么能这样？！你难道不知道要小声一点吗？？？万一师父听到怎么办？！你能不能学学我，偷偷在师父饭里下毒。”

“师兄，你好像又没控制住声音……”

“啊？？？那……那要不我们现在就下手吧。”

“我感觉可以……”

接着，师兄弟两人就开始商量怎么宰自己的师父，再往后，两人已经为了分赃的事情吵起来了。

“两个逆徒……”

鬼老强忍着一巴掌拍死两个人的冲动。

小合见到鬼老出门，笑呵呵的抱拳，“鬼老。”

鬼老冷笑一声，右手放在身后，拇指摩挲着小指，“既然是上门索命的，就没必要来这些虚礼了吧。”

小合摇头，“何出此言啊，鬼老。”

鬼老挂着冷笑，凝视小合。

小合也不藏着掖着，直奔主题，“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谈的嘛，鬼老你又必要为了这两个捡来的孩子和我拼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吗？”

“哦？”

鬼老抬了抬眼皮，讥讽的意味更浓，“你想怎么谈？”

小合指了一下那对师兄弟，道:“两个三级武者，合力堪比二级武者。鬼老若是舍不得这两个好苗子，我可以给鬼老重新找两个好苗子，并以天道起誓，倾心教授，直到他们到达二级武者。”

“我的传承解决了。还有呢？”

“还有，还有一株还魂草！”

小合说出还魂草三个字的时候，鬼老的神情一凝，再次望向小合的时候，眼神复杂了很多。

小合笑着摊摊手，道:“我可不会这么傻，怀璧之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万一鬼老你直接动手抢，我再拿不住，岂不是亏大了？”

鬼老冷哼一声，原本已经在身后微微抬起的右手重新放下。

鬼老望向小合，“还魂草的……算了，这个我不操心。”

至于鬼老是想问还魂草的来历还是什么，小合也不知道，也不操心。

小合只关注一件事，那就是鬼老身上有隐疾，而这个瘾疾不仅让鬼老无法突破，还一直威胁着他的性命。

要知道，当年鬼老可是三皇墓里最有修炼天赋的武者，当时更是被人称为，“小轩辕”。

身有大帝之气，仿若轩辕转世。

鬼老眼睛眯成缝，死死的盯着小合，凝声道:“你，真的有还魂草？！”

有了还魂草，他就可以突破到一级，不仅是实力的提升，还有寿命的增长。

鬼老低头看了一下现在自己的身体，如同一根灯尽油枯的蜡烛。

无论他以前想要什么，他要做成什么事，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简单的活下去。

人死，他这段故事就完了。

小合继续道:“你想要复仇也好，重回武道巅峰也好，又或者什么别的执念都好，现在不都应该先让自己活下去吗？”

鬼老原本灰暗的眼睛闪出一丝亮光，他的眼前慢慢浮现一个人的长相，浮现出当面自己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模样，缓缓道:“你说的对。”

小合笑意渐浓，主动上前，伸出一只手，“那合作愉快。”

鬼老嘴角翘起，嘴角的皮与脸上的皮挤在一起像一朵绽放的老菊花，“合作愉快。”

就在两人快要接近的时候，鬼老的小拇指忽然射出一道青绿的指光，专门针对魂魄。

小合也在此时大手一挥，数十道符咒飞出，从各个方向攻击鬼老。

小合边出手边嘲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鬼老也喜欢玩这一招啊。”

“我能活到现在，不就靠的骗人嘛。”鬼老丝毫不介意小合的嘲笑，“再说了，不还是没有骗过你嘛。”

两招过后，小合扭头望向姐妹两人，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看戏呢？！你们俩该干啥不知道吗？这老家伙交给我了。”

姐姐呆呆的点了两下头，“好。”

妹妹不说话，握紧了姐姐的手。

鬼老背对着兄弟二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次别再闹了，给我赢。”

双子星，只能靠双子星获得，所以小合与鬼老都很默契的没有打扰姐妹两人与那对师兄弟的战斗。

只是，如果给小合一点空间与时间的话，小合有点办法，可以增加姐妹两人的胜率。

但最终的结果，还得看他们四个人自己。

就在姐妹与那对师兄弟战斗开始时，鬼老开始燃烧自己体内维持生命的精血，如同一头被堵住墙角无处可去的野兽一般。

小合终于收起笑脸，神色凝重，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这还是一头凶猛的狮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的战斗结束。

小合躺在地上，感觉不太好，毕竟他新的肉身被打爆了，魂魄如果不是有殇护着，恐怕现在孟婆汤都喝进肚了。

在小合的身边是一个衣服略微破烂的老者，虽然看起来不像受了太重的伤，但他的体内却连一丝精血都没有了，筋脉与气穴全部被毁。

现在的鬼老，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小合轻声道:“我有些不懂。”

鬼老望向远处正在战斗的两个弟子，笑道:“即便是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多少会有点感情啊。”

“可你不会天机术，帮不了他们，你只要阻止我施法就行，没必要拼命。”

“孩子都要被打了，父母哪里还管你是想来吓唬人还是真的要打人，拼了命再说。”

鬼老用此生最为慈祥的目光看着师兄弟两人。

鬼老和小合交谈这么长时间，但却没有看小合一眼。

他最后还是感觉时间有点不够用，看那两个孩子的时间不够，怎么也看不够。

“万一他们最后要是赢了呢？没有了你，他们会好过吗？”

“我总归会走的，早两天晚两天没什么区别。”鬼老的魂魄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再说了，哪有黑发人送白发人的道理。”

此刻，鬼老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美的画面，喃喃自语:“他们果然长大了不少，就是，没有以前胖的时候看起来好看。我记得老大小的时候最爱吃鹿肉，每次我让他练武的时候，他总会……”

小合望着鬼老，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以他师父的性格，肯定会与鬼老做了什么交易，鬼老今天能与自己战到这一步，肯定有自己那个好师父的帮助。

如果自己现在去问，鬼老肯定不会隐瞒。

只是，小合不太想问。

毕竟，这是一个老人一生中的一生。

小合总觉得，有些人，一个人活着渡过的一辈子的一生叫一生，有些人，一生的却只是一段时间或者一些事情又或者一个人。

小合抬头看天，阴暗的天空中浮现出一张甜美的笑颜。

没有多美，但在小合心中，她最好看，这张笑脸就是世界最美的笑脸。

那是，他的一生。

可悲的是，他还活着，但他的一生早已结束。

忽然，小合有些羡慕身旁的这个老人。

原来，今天输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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