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五郎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弯腰将孙窈娘故意丢下的荷包捡了起来,又拍了拍上面的土,想了想,转头去了献容的院子里。
献容正在书房里写信。
上好的紫檀香袅袅地在屋内飘散着,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漂浮着,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半张洁白的面孔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十分耀目的光芒,那种带着淡淡金黄色的半明半暗的光线使得她整个人都如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一般,单单只是瞧着,便已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了。
伺候的人不由小心地放轻了动作,生怕扰了她的思绪。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目光落在面前纸上几个整整齐齐的簪花小楷上,陷入了沉思。她手上蘸饱了墨的狼毫悬在半空中,一滴墨摇摇欲坠地挂在笔尖,稍微一动,便要滚落下来,将那张信纸毁去了。
她却浑然未觉,她正在写一封信,那个收信的人,自然是阿兄。
她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同阿兄说一说,她想问候一下阿兄,他如今过的好不好,石勒是否还在针对他,还有,他是不是又重新订了一门亲事……还有还有,今日大婚的婚服也送过来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要做皇后了,从此后,宫苑深深,待她入了后宫,便再不能复出了……
她想要问一问阿兄,到底知不知道此次一别,究竟代表着什么?
可她握着笔,写下了见信如晤几个字之后,却再也写不下去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若说之前她还对着阿兄抱有几分幻想,可在今日见到送来的皇后冕服后,她所有的绮念和对阿兄隐隐约约的怀疑在那一刻都忽然变得苍白了起来。
如寒冬腊月里天边最惨淡的那抹月光,也如深海里最后一尾濒死的鱼,看不到希望。
她望着那几个孤零零躺在纸上的字,一颗眼泪突地掉了上去,她一抖,狼毫上那颗悬而未决的墨也落了下去,混着眼泪,很快将那张纸浸湿了。
她楞楞地望着墨水将眼泪一点一点地吞噬,好半晌,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写了又能如何?”
她索性搁了笔,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本想随手扔掉,想了想,却还是塞进了自己的宽大的袖子里。
“阿容藏什么呢?”羊五郎一进来,便瞧见她往袖子里塞了什么东西,他目光一转,“你在写信?”
“没什么。”献容忙擦了泪,又吸了吸鼻子,“五兄昨日不是喝醉了酒,今日怎舍得来此?”
她目光落在羊五郎单薄的衣裳上,又落在他仍带了几分可疑的潮红的面上,狐疑道:“五兄很热吗?怎穿的如此单薄?莫不是生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