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献容将两手交叠在胸前:“惠姬的字是您所赐,自古以来,唯有师长才会对自己的徒儿赐字。”
左太妃讥讽一笑:“若是因为这个,大可不必。”她摇了摇手,并不在意地说道:“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这字,是阿衷想的。至于我,不过是平白的担了一个虚名罢了。”
左太妃坐起身来。
她身边的老嬷嬷弓着身子,艰难的弯腰替她将珍珠鞋小心地套好了,她这才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了献容面前。
左太妃身量娇小,虽然已经年迈,但她的身姿却如一个少女般灵动。
甚至,因为她年事已高,更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
因在内廷行走多年,她虽不得宠,但居移气养移体,她身上便沾染上了唯有皇室中人所特有的雍容华贵。
当她望着献容的时候,身上便隐约地显出一种迫人的姿态来。
好在献容常年与阿兄待在一处,也是见过阿兄气势外放的模样。此刻被左太妃这样盯着,她仍站得稳稳的,丝毫也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怯意。
“我的字虽是陛下起的,但却是由太妃之口宣之于众的。太妃又如何能推拒会接做您的徒儿呢?”
“我早知道阿衷那小子不安好心。”左太妃撑着额头,一副十分头疼的模样。“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徒儿拜见师长本是应当,更何况,师傅您一直以来都是会惠姬的榜样,早在入宫前,惠姬便对太妃十分向往了……”
她望着左太妃,十分诚恳的说道:“如今我既入了宫,这么好的机会又怎能不来拜访您呢?”
左太妃望进了了献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哦?你知道我?你知道我什么?”她语中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像是十分意外似的。
见左太妃终于愿意与自己好好说话,献容心中顿时一喜,忙对着她说道:“惠姬知您是左思之妹,也知您是因何入宫,还知道您擅,太妃娘娘,惠姬还知道您擅长各种曲赋……”
“太妃娘娘,惠姬既将您当成自己的榜样,您的每一篇大作,惠姬都是拜读过的……惠姬没有骗您,您若是不信,便出一题考考惠姬如何?”
左太妃有些意外。这小姑子,面对她时侃侃而谈,果真是有备而来。
“你既知我,那,你最喜欢离思赋中的哪一句?”
果真如她所料。
献容既有备而来,早猜到她会问什么。她目光专注地望着左太妃,徐徐开口:“骨肉至亲,化为他人,永长辞兮。惨怆愁悲,梦想魂归,见所思兮。惊寤号啕,心不自聊,泣涟洏兮。援笔舒情,涕泪增零,诉斯诗兮。”
语到最后,她有些哽咽。
身为女子,尤其,是入了宫的女子,虽与父母兄长只隔着一道宫墙,但这道深红的宫墙却如一道天堑,将一个家庭,数人的人生都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左太妃自入宫后,便再也未见过自己的家人。这首离思赋,便正是她在宫墙中思念亲人所作。
这首赋含蓄温婉,正将一个女子的深宫幽怨描绘的惟妙惟肖,一经传播,便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与吹捧。
献容入宫后,因知晓了左太妃的存在,私下里,便遣人收集了无数左太妃的大作细细品读。
她将那些文章拜读过后,更对左太妃起了尊敬之心。
此刻,献容十分崇拜地望着左太妃,心中又惆怅又激动,恨不得立时搬来与她同住。
这太妃居所,便如一座冷宫,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