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回到羊氏祖宅时,她每日还有些战战兢兢地生怕旁人发觉自己不可告人的身份,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那个预想中会揭穿自己的人却始终没有来到——
或者已经来了。
但她凭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的运气,那么恰好地将一切都躲过了。
那时她还尚且庆幸自己的好运,还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原来自己也可独当一面了——不需要阿兄的帮助,便能替他将一切都打点的妥妥帖帖。
就像是在读书台时的那样,她将一切都处理得那么好,叫阿兄这个素来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每每望着自己时,更是十分肯定和赞许的。
便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身份,也仍该是这样的。
自己在阿兄手下长了那么多年,早已该有了将一切都处置妥当的手段。
她便有些开始安于现状起来——自己如今依然有了手段和处事的魄力,便是将阿兄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日后待阿兄将之际接回读书台中,草原之上后,自己也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从而不再只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只能跟在阿兄身后做一个小小的小妹妹的人物。
她所求的,从来都不仅仅是这些。
她想要的,是要与那个男人昂首挺胸地站在一处,两个人肩并肩地站着,那么牢不可分地站着,中间半个人都插不进来de那种……
但很多时候,某些事态的发展却总是事与愿违的。
或是在泰山南城的生活实在是太过安逸,原本在读书台中好不容易才养成的警惕和机警却在时光一日日的消磨中也悄然消失殆尽了。
有句古话,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或者正是因为这种原因,献容便逐渐地放松了警惕,直到司马衷身边的那个小黄门跨越了千山万水来传他此生下给自己的第一道圣旨时。
那时的她刚刚品出几分乐不思蜀的意味来,但那种安逸的日子不过过了几日,便由孙氏将她带领着去了前院。
那一日,羊氏祖宅中门大开,羊氏族人齐聚一堂,为的,便是迎接泰山羊氏已经沉寂了数百年的荣光。
那时的阿容由阿南搀扶着一步一步地朝着正堂走去,亲眼见证了一场看似毫不起眼实则大有深意的攀比,又悄无声息地跪在了众人之后,听着那个小黄门一字一句地宣告着自己日后即将要走的那一条路。
那时的她以为那是一场绝路,也是死路。
尤其是当她听到自己果真如她与阿兄所设想的那样被封为皇后时,只觉得有了一种一直悬在空中的鞋子终于落地的放松。
但原本悄然跳动的心也在那一刻突地停止了跳动。
那则语言略显得有些轻佻和荒唐的圣旨,宣告的是她此生再不能对阿兄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幻想,宣告的是她未来大晋皇后的身份,同时,宣告的更是她这颗心自那日起开始的死亡。
时光过得很快。
不过月余,羊氏族人便择定了由羊氏的下任家主羊氏五郎来护送自己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