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她终于知晓了阿兄的身份。
那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阿兄难得在一个下着磅礴大雨冷夜回了读书台。
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可雨到底太大,处处都是湿气,她怕阿兄伤了身子,便不假他人之手地去了小厨房为阿兄亲手熬一碗姜汤。
阿兄曾说过,他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便是因为这样一句话,献容便不在乎自己手上被烫过多少次而专心地钻研厨艺,几乎将之视为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一件事。
即便只是一碗十分普通的姜汤,她也是从不假手于人的。
她满心欢喜地端着姜汤去了阿兄的书房。
但还不待她推门而入,却已听得门内传来阵阵争吵声。
隐约地,争吵的两个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永明,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以为把青玉藏在这里,大汗便不会发现吗?”那是一个献容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此刻,那个声音里盛满的都是对阿兄的失望和不理解,“你当我此番过来是为了什么?永明,你把她送走吧!”
要送走自己?
她紧张地将手中滚烫的姜汤碗牢牢地捧着,甚至不在乎手上已被滚烫的姜汤烫得手心里已起了不小的燎泡。
那时的献容只恨自己没有生一双能透视的眼,看不见书房中那个说话的究竟是什么人,也看不见房中的情形。
想要推门而入,终究不敢,只踌躇地站在门口,听着房中二人的交谈。
阿兄极少说话,基本上,都是另一个人在不住地说着,不论是门内的阿兄,还是门外的她,唯一所做的,都不过是静静地倾听罢了。
“大汗为你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石勒的妹妹石氏三女,石氏女素来善妒,若是知晓你学了中原人搞了金屋藏娇那一套,想必你们的联姻便不会那么牢靠。”
屋内一时有些沉默。
好半晌,才是阿兄有些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不牢靠又如何?石勒不过是小人,又本属意大王子,便是我当真与石氏女联了姻,他要反悔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倒是青玉……”
光只是听着这个声音,献容已觉得呼吸一窒,胸口处,更是随着心脏的跳动而一顿一顿地抽痛着。
随着他所说的话越来越多,献容更是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如坠冰窖的寒冷。
手中原本滚烫的姜汤在那个雨夜里竟忽然成为了唯一能够温暖自己的东西,她惨兮兮地苦着一张脸,只将那扇紧闭着的门无助地望着,面上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眼泪。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痛彻心扉。
那种痛,几乎将她整个身子由皮到骨都贯穿了,痛得她连五脏六腑似都紧紧地绞在一处,叫她想要顺畅地呼吸也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