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大夫,不过都是一些平头百姓,他们住在与平康坊隔了几条街的小巷中,来往的,也不过是这洛阳城中最普通的普通人罢了。
大晋贵族,士族,人人都豢养着无数的府医。
便是那些府医们,身份也是十分高贵的。
士族,与庶族,原本就是两种天差地别的存在——士族传承百年,祠堂供奉的牌位中,足可数上百位,士族人数繁多,根深蒂固地渗透在大晋的每一寸土地。
这是传承。
而庶族,却是一些平头百姓——往上数几代,连祖先是什么人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两种极端,本就是不该共处一地的——
于士族而言,那是一种亵渎,
至于庶族,他们原本就在骨子里对士族有着某种几乎盲目的尊敬和崇拜。
这些大夫,医者,都不过是庶族中的庶族,这大晋京都中最普通的人罢了,如今贱民踏贵地,本已是十分惶惶不安了——
这事,实是孙氏的问题。
前几次,因献容总是发病不好,羊玄之震怒,便将原本豢养的府医统统地赶走了,后来献容入宫,孙氏又怀了孕,加之孙氏一族总是在中间撺掇着她上蹿下跳,更是没有折腾的精力,再请府医这事,便被她远远地抛之脑后了。
报应来得这样快。
她命悬一线,府中却没有半个府医——这些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病急乱投医的羊玄之找了来。
这些人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一个兴晋侯,便已足够叫这些人惶恐不安了,再来一个公主殿下,实在是叫他们有些接受无能。
众人面色惶惶地,不知不觉中,又重新将恳求的目光落在了最先的老者身上,纷纷低声哀求起来:“游老,您艺术最高,又远比我等见识得多,吾等恳求游老上前一验公主身份……”
老者姓游。
庶族贱民,只有一个名,却无姓氏。
为老者不同。
他是从另一个地方迁来的,据说,祖上也曾是名门望族,但不知为何家道中落,便混到了如今这个样子。
与庶族贱民为伍,那上流的圈子,自是回不去了。
便是这些人说的话,也是甚有深意的:
他们不敢冒犯公主,便只好将这老者推了出来——毕竟,这位年纪最大的医者,见多识广是真的,曾经有过显赫的身份是真的。
他有姓,比众人都要高贵,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了。
毕竟,士族于士族,才有话好说啊——
至于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庶族,却是不好在贵人面前多说些什么的。
更何况,眼前的这位,是堂堂公主殿下——比之士族,还要高贵上数倍。
他们冒犯,是死罪。
游老却不一样。
他有姓,是没落的士族,便是当真冒犯了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最起码,性命总是能够保全的。
游老毕竟年纪大了,许多年来经历过无数的事情,一双老眼中时刻散发的,更是他整个人生沧桑的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