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献容再叹一声。

从一开始，那个不肯将真心交付的人，便是自己。那个遮遮掩掩的，心里装着其他的人，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啊……

如今他这样，本也在情理之中。

她站起身来，胡乱地将面上的眼泪抹去了，又艰难地咳嗽一声。

她忍着嗓子的刺痛，重新扯出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来：“陛下在担忧些什么，阿容知道。”

不。

你不知道。

司马衷沉默地将她望着——那个冲动的，险些杀了她的人是自己。

他以为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早已足够冷静自持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能克制住，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能。

那个一直活在暗处窥视着一切的人，静待着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的人一直都在，他的心魔也一直都在。

到这时他才绝望地发现：原来那个不肯放手的人是自己，那个最狠毒的，下手最重的，也是自己。似乎只要一听到那个人的存在，他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因才刚刚犯了错，他便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十分心虚地将献容望着。

千言万语，都梗在喉咙里。

他沉默，献容也沉默。

甚至在心中更加坚定了那个他果真如此的猜测，一颗本就上下晃荡着的心更是直接沉如了谷底——他出手那样快，果真是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闭了闭眼，到底没有等到那个答案，只好苦笑一声，再次郑重地向他承诺：“陛下，臣妾不会走的。那红楼，臣妾会去，至于宣华，臣妾也会将她安全地带回来，陛下只管放心便是了。”

但那颗好不容易才打破层层冰封的心，会不会重新封锁起来，却是一桩不可知的事情了。

她一说完话，便立刻转身欲走，但不过踏出一步，斜地里却忽地伸出两只手来将她的腰紧紧地锢在他怀里。

那个怀抱，一如记忆中的温暖和宽广，那淡淡的龙涎木香，也如往日般沉静，将她牢牢地包裹在其中，叫她动弹不得。

一张唇胡乱地印在她面上，混合的，却是那个低低的，充满了祈求的声音：“别走，阿容别走，阿容，你别走……”

献容闭上了眼睛。

眼前闪过的，却是往日里他待自己的好，那样事无巨细的照料，将她捧在手心里生怕化了一般的小心翼翼，还有无数个两个人默契的瞬间。

但最终，她的手仍落在了那两只禁锢着她的大手上，十分温柔却坚定地将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推开——

“陛下，夜已深了。”她轻声地说道：“陛下不想见到阿容，阿容知道。是阿容对不起陛下，阿容也知道。”

她微微地笑，任由眼泪一颗一颗地向下落着，几乎将衣襟都打湿了，可她全然不顾，只脚步不停一直坚定地朝着门外走着：“无论如何，阿容总是会将宣华完完整整地给陛下带回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