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容惆怅地将宫门望着。

宫门处马车已等得不耐，马儿甩着尾巴，不时将蹄子高高扬起，又发出“恢恢”的叫声。

红玉有些不安：“殿下？”

献容收回自己的目光，苦笑一声：“既出宫了，便不再有什么殿下。”

她穿的是一身青色的晋裳，宽衣大袍，姿态风流又潇洒——那是阿兄素来喜欢的衣裳和颜色，如今自己有求于他，自要将曾经丢掉的那些喜好又统统地捡回来。

不似司马衷，总爱寻各种各样的衣裳，或娇俏可人，或风流姿意，或端庄大方的，每每总是不尽相同，唯一相似的，却是他眼光甚好，替献容挑选的，总是最适合她的。

不想阿兄，许多年来都将他笼在一身青裳里，每每献容一瞧，便忍不住想起那场烟雨江南中他于她的救赎。

马车开始朝着一处十分隐秘的所在驶去。

驾车的人十分机警，只将之驶到一处小巷，便又停下来，又领着献容换上另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十分不打眼。

但驶过几条街道之后，又换了不一样的马车。

献容全程都将眼闭着——到了这种时候，睁开与闭上其实无甚差别。

她眼前一幕幕不住浮现的，总是那道高高的宫墙，朱红的，弯弯绕绕的，似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每一个拐角处，都像是能看到那个人的模样似的。

他的温柔体贴，他的天真无垢，他事无巨细的照料，还有无数个瞬间，叫她心绪被搅得一团乱的无数个瞬间……

身后处，渐渐起了嘈杂。

似有得得的马蹄声不住地跟着她乘坐的马车奔跑着，追逐着。

献容心中一跳，待正要掀帘瞧一瞧时，却听驭夫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又一鞭重重地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顿时狂奔起来。

献容刚触到车帘的手便是一抖，因为惯性，她身子朝前一冲，头便重重地磕到马车内摆着的小桌几上。

随后便是一阵东倒西歪的慌乱，伴随着的，还有马车后一个十分熟悉的，正奔跑着的声音：“拦住他，快拦住他！”又不住地唤着献容：“阿容，阿容！”

听得这个声音，献容顿时便愣在当场——额上被撞的淤青似突然失去了知觉，身子也像是从别人那处窃来的，还来不及适应，只觉得每一处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放。

是他来了，是他来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将坐在一旁的红玉望着，同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和意外：她们都以为，他不会来了！

“殿下……”

红玉已紧紧地将献容的手握住：“殿下，是，是陛下！”

献容又何尝不知？

她东倒西歪地坐在马车里，眼泪顿时便流了满脸。

他到底是舍不得自己，他到底，要来追回自己啊……

心里酸酸的，却不再如之前那般锥心的痛，反而钝钝的，甚至多了几分满足——阿衷，阿衷……

她在心中不住地唤着对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看到这个人立时出现在自己面前似的。

但那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臆想罢了。

马儿仍在得得地狂奔着，震得所有的一切都跟着乱跳和颤动着，献容怎么也稳不住自己的身形，这才终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快，快叫驭夫驻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