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看着献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一步一步地朝着楼梯处走去，她身上那件略带了焦黑的衣裳在略显得有些黯淡的夜中如一只枯叶的蝶，正飘飘扬扬的，似要跌入某个深潭中，万劫不复。

刘曜心中一惊，忙大声喊道：“阿容！”

声音里，已然带了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

因为激动，他的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伸出去的手搁在半空中虚虚地握着，似想要抓住什么，可他握了半晌，仍是两手空空。

就像他这些年来的努力，他自以为自己已拥有了一切，但到了如今，直到见了献容，他才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然后发现这许多年来的付出和算计像是都突然落了空……

他望着自己空空落落的一双手，却突地止不住地难过起来，忍不住又大声唤了一声：“阿容！”

这一声，似将他所剩无几的最后理智全都唤醒似的，他紧张地将那个正缓缓向下走去的人看着，“停下来，你别去，别去……”

但那个倩影听了他的呼唤之后也不过堪堪停了一步，便又十分坚定地向下去了——甚至比之前的步子更快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追着她似的。

瞧见她仓惶的背影，刘曜心中顿时又是一惊，像有什么东西正离自己而去一般，他不由向前跨了一大步，却只来得及摸住她半片衣角，便一脚踏空，险些自小楼摔下去。

脚踝处顿时传来一阵锥心的疼，还不待他惨呼出声，那个黑色的人影已急急地奔道他面前，满脸焦急：“阿兄，阿兄，你摔疼了吗？阿兄，你摔到哪里了，你快说与我，叫我瞧一瞧啊，阿兄……”

温软的手轻轻地落在他的脚踝上，刘曜只觉得脚脖子处一凉，那只手便已轻飘飘的，如羽毛一般轻轻覆盖在上面——他望着满面焦急的献容，心中忽然微微一动。

这时的她去了那层强装出来的冷漠的外壳，便将最真实的那个自己露了出来——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小妹妹，那个在读书台中整夜整夜地候着自己的青玉，那个小心翼翼地替他打算着一切的献容……

那时的她也是这副模样，那么天真的，单纯的跟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地巴望着自己，只要他一个眼神，她便会奋不顾身地去替自己做任何事。

那个她回来了！

刘曜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如往日那般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柔软的手背上，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一半，却见献容满面都是警惕，不由苦笑一声。

她到底，是不同了。

便是这偶一为之的关怀，也不过如子夜的昙花般，转瞬即逝罢了。

他收回了手，扶着栏杆站起，忍着脚踝处传来的剧痛笑的满不在乎：“阿兄那样唤你，你也舍不得回来，如今回来作甚？阿兄在战场上这么多年早受过无数的伤，如今不过是扭了脚，阿容实在不必如此紧张，你若要走，自走便是了。”

但话一说出口，他又忍不住后起悔来。

这些话原不是他的本意，可是，当他看到献容眼中又恢复了此前那冷淡的模样——那种只对他一人冷淡的态度，实在叫他有些忍不住，那些伤人的话便忍不住全都倒了出来。

献容眼中受伤一闪而过，但很快的，她就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好了，只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朝着楼下缓缓走去，一边走，一边带了几分嘲意的模样：“原是阿容多心了。想也是的，阿兄上过那么多次战场，这么一点小伤对阿兄来说，实是算不得什么。”

刘曜听着这话心中直如针扎一般，但他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献容一步步地向下而去——自他的身边，去往另一个，他几乎恨入骨髓的男人身边。

这一去，便是万劫不复。

她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也不会再如往日那般软软糯糯的跟在自己身边一声一声地唤自己阿兄，而是如现在这般冷漠地，几乎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