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连那根微微翘起的小手指,似也在嘲笑着他今夜的贸然出头似的。
她在笑他自不量力。
司马伦摇摇缓缓地站在那处,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着微光的小窗户和窗户上那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女郎,还有司马衷的模样,似都有了重影般,摇摇晃晃的,不住地在他面前晃动着,发出各种尖锐的怪声,每一张脸孔似都在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每一束光似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地大笑着。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无论他怎么拍,面前却始终有一片虚影存在,他又甩了甩头,刚要说些什么,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却突地涌来,险些叫他扑倒在地。
司马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司马伦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身形,但头却始终晕晕乎乎地,他只好将头死死地按住,狠狠将弓箭往地上一扔。
沉重的弓箭一落地,伴随着“当啷”一声巨响,便溅起无数灰尘。
司马伦看也不看,只将司马衷指着怒声道:“你,你们!”
因气到极致,多余的话他却一时说不出来,只大步从那张巨弓上踩过,怒喝一声:“我们走!”
来时,他隐在人群中,志得意满,誓要射杀献容。
去时,他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的,颇有些灰溜溜的模样。
人生大起大落,也不外如厮。
司马伦一走,整条小巷便空了近半——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互相对视着的眼神里都有着某种终于得救的庆幸。
早知司马伦蛰伏许久,此番定是有备而来,却不想他带来的人竟这么多——多到,足能抵得上泰半羽林儿郎。
而后众人纷纷将庆幸的目光落在了司马衷的面上。
后者正抬着头,目光奇异地将窗台上那个女郎仰视着。
第一次,司马衷真真正正地起了认真审视孙窈娘的心思——在司马衷的想法中,这孙窈娘不过出自孙氏,行事泼辣大胆,又没有分寸,正是一个烂透了根的人。
但不曾想,却是这个他以为坏到了极点的女郎替他解了围……
他本来想着,今夜本该是一场恶斗,便不是为了献容,只为司马伦,也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事——他早知刘曜蛰伏在此,也知刘曜与司马伦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共识,此前派出去的暗卫便是为了促成此事。
今日,不是司马伦死,便是他活!
但不想献容是个例外——他知献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此番行事,也不过是下定决心要让献容做一个决断。
一个,关于刘曜与他的决断。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刘曜果真拿了她做把柄,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早该死去的孙氏女,今夜的表现却颇有些叫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