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了一声,“你这磨蹭的工夫若用来赶路,想是你我已出了宫门,还不快快随我离开?!”
后几个字,他忍不住加重了语调。
他在警告她。
宣华自然懂得他言外之意,她心情不好,不欲与他多言,只将手重新替司马衷掖了掖被角,便转过身来,刚要踏出一步,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扯了一下。
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十分吃力的声音:“华儿,你,你要去何处?”
宣华公主本能地一抖。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忙转过身来,便见到司马衷不知何时已悄然睁开了眼睛,正十分吃力地看着她,被她按在他手里的诀别书不知何时落了地,他的手便将她的手十分无力地握着。
便是这一眼,宣华公主本已忍下去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曾经顶天立地的父亲,因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变得十分虚弱,曾经十分有力的能将她高高举起的双手现下便是想要握住她的手,也似无甚力道,只是虚虚地搭在她的手腕上……
甚至,就连他鬓边也似有了隐约的银白。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忙蹲下来细细地打量他的头发,曾经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竟悄然掺了几根银丝……
父亲他,他白了头?!
宣华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将手放在他面上细细的摩挲着——无关其他,不过是一个女儿对父亲发自本能的孺慕之情。
这一瞧,宣华公主才惊觉司马衷这一病似乎十分不好。
往日里,因他心态本就十分开阔,加之司马氏一族颜色本就生得颇看,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罢了——两人走在一处时,若不在乎其他,便不像父女,反而更像是兄妹。
实则父亲已是三十上下的年纪。
往日里还未发觉,但他这一病,却似忽然将身体里历年来的隐患全都牵扯出似的,不止白了头发不说,便连他的脸也似比往日多了几分苍老……
宣华公主觉得十分心惊,便连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哭腔:“父亲,父亲……”
看着这样的司马衷,宣华觉得心中十分难过,忍不住伏在他身上低声抽泣起来。
不过是一场病罢了,养几日便好,可他怎的忽然连皱纹也出来了?还有头上的白发,又要怎么样才能去掉……
她越想便越觉得心中难过,心脏处似被人压了一块巨石般叫她喘不过气,十分难受,鼻子也觉一阵一阵地发着酸——比之前写诀别书时更加难过。
之前,他生死不知地躺在那里,因她已守了他许久,早已接受了他悄无声息的模样,加之写信是为了救他的命,心中虽然难过,但尚且还忍得住。
可眼睁睁地瞧着他醒来后的模样时,她却觉得忽然无法接受了——往日里将她护得安安稳稳的父亲,如今虽然醒来,却与往日已有了很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