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好梦最易醒。
但好在,他的梦虽醒了,掌上明珠却又失而复得,便如现下这般她安静地躺在他身边,他已觉得甚为满足了。
如果她的眼神仍如往日那般迷恋,而非现下这样带着隐约的恨意……
刘曜将献容一缕发轻轻理到耳后,又小心替她将头上一支碧玉簪取下来——这只簪,是他寻了上好的玉雕师专为她做的。
自她随他出宫,他便将她随身所带的东西全数换过一次,如今她的吃穿用度,都只能仰仗于他。
这样甚好。
这样,就像回到了还在读书台的那些年里,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不论是她吃的用的学的,还是她的命……
都是她的。
他曾送她一个名字,叫青玉,不过是因他尚在草原时曾有过一张青玉案,而她之于他,也正如那张青玉案一般。
是他用过的最趁手的一个物件。
后来青玉案毁了,她也离开了。
但好在,如今他终于重新将她找回来,就像他回了草原之后,又命人重新打造一张全新的青玉案。
这两样失去过的,最终都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虽中间或许会有波折,但都不过是有惊无险罢了。
如今的她就是正在与自己闹别扭的青玉案,只要自己再耐心一些,再多花些心思,她还是会如往日那般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
“阿容,孕妇多犯困,你既怀着身子,也该多多地睡觉才是,如此方能养好孩子。”
他说话时,手已不自觉地隔着锦被落在她小腹上,她下意识地反抗,却觉自己根本反抗不了,便只好徒劳地将眼睛闭上。
既避无可避,至少能将双眼闭上不再看他,也是好的……
她的抗拒,刘曜自然感觉到了。他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那双紧闭着的眼和推拒的手时,嘴巴几度开合,却始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曜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罢了。
他想到与司马颙部署的那件事情,心情又振奋了一些,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被子:“阿容,你,你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彼此都是十分遗憾的。
曾经两小无猜时的美好,不知何时已悄然无踪,如今只剩下两个相对无言的人,到底觉得十分悲痛。
刘曜勉强地压抑着心中的酸楚,起身出去了。
听得门口处传来“吱呀”一声,献容才终于睁开眼睛朝门口望了一眼。
正见到素来身板笔直的阿兄似有些佝偻地模样,便不由也在心中叹了一声。
她不再看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只重新转过身来,如一只鹌鹑般将头埋在被子里,面上却悄悄流下两行泪来。
有许多发生过的事和正在发生的事,都是她不愿面对的。
如今这般模样,又哪里回得到从前?
到底,到底是阿兄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