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族想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献容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也不再说话,只管低头苦吃。
原本,献容还以为自己与陈氏兄妹一桌吃饭定会食不下咽,可绵软的皱一到腹中,她便顿时将一切都抛开了。
但偶尔,她也会抬起头来,每每对上的,却是陈氏兄长那悲悯的目光,带着某种奇异的,叫人安心的目光。
一不小心,便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
饭毕,陈念因从未这般赶过路,早早地躺下歇了,献容却因吃多了,加之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下,望着外头月光皎洁,便起了到外头消食的心思。
但她不过刚刚行到廊上,便瞧见走廊尽头的栏杆上坐着一个穿月白衫子的人。
一只脚已到了前头,另一只却还举在半空中,献容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竟不晓得究竟该退还是该进。
“既已出来了,便过来吧。”
是陈氏兄长的声音。他听得献容的脚步声,并未转头,只直截了当地开口。
献容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速速离去才是,可瞧着月光下那个少年郎懒散地坐在那处吹凉风时,不知怎的,脑子像是受了某种蛊惑一半,待她反应过来时,已坐到了陈氏郎君的对面。
月下的玉郎并未睁眼,面上却带着某种叫人觉得十分安心的神情,献容坐在他对面,并不觉得拘禁。
好像很久之前,她便有过与人一道这般对坐在廊上的经历。
但她晓得那不过是错觉。
她这一生,除与刘曜和司马衷外,便从未与任何一个外男接触,那二人身居高位,纵然性子迥异,但起居方式却有着惊人的一致。
像这般地坐在栏杆上,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玉郎开口了,声音仍如白日一般温润,但不知是否是献容的错觉,总觉得这声音不如有陈念在一旁时要来得有温度。
好像,夜里的这位陈氏三郎,并不如白日那般无奈,反而多了某种令人不敢接近的清冷一般。
他说话时,并未睁眼,可坐在他对面的献容却觉得,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正在冷冷地盯着她,若她敢说出半句言不由衷的话来,便有无数无法预料的后果正在等着她。
这种感觉叫献容觉得心惊。
她觉得,自己仿佛一人置身于雪地之中,赤脚在冰冷地地面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