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五郎愣愣地,“陈睿,你可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陈三郎却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与你说过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是他壮士断腕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若羊五郎不配合,那陈念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三郎突然想到些什么,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似要看到陈三郎的灵魂深处去:“羊弘,你如此犹豫不前,莫非是舍不得羊氏下任家主的地位?”
可羊氏一族如今风雨飘摇,他纵然不肯逃,也不过是随羊氏一道殉葬罢了。
羊五郎听得这番话,晓得陈睿必是误会了自己,他原本有心想要解释,可转念一想,却又改了主意。
“若三郎觉得在下是这种人,便只当在下是这种人罢——”
羊五郎苦笑一声,到底是摇着头离去了。
眼瞧着羊五郎甩着手走了,陈三郎这才叹了一声,觉出身后楼梯拐角处轻微的响动,也不多言,只淡淡道:“出来吧。”
话音未落,一个嘟着嘴,满脸委屈的小姑子已悄悄地走出来,一行到陈三郎身边,就抽泣起来:“阿兄,他不肯,是不是?”
陈三郎低头,看这个自幼便被娇宠着长大的胞妹。
她年纪小,又被阖族疼宠,自幼便未经受过任何风浪,但这几日来,纵然不提奔波之苦,单只说她一心为了寻到羊五郎,便已受了许多折腾,他又怎么舍得她受苦?
他伸出手去,将陈念面上的泪水一点点地擦干了,这才出声安慰她:“阿念,是他配不上你……”
这番话,轻飘飘的,半点劝慰的力道也没有,陈念听在耳中,只觉得十分刺耳,脑袋一歪,便躲过了陈三郎替她拭泪的手,“阿兄,不是这样。”
纵然羊五郎从未正面回应,但喜欢一个人却总是忍不住为他开脱:“阿兄,不是这样的。他是羊氏五郎,纵在陛下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又何来配不上我之说?”
她声音一声比一声低。
因她晓得自己这桩婚事无望,所以看得更加明白。
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士族联姻实则不过是寻常事,可陈氏一族传承数百年,本是士族,虽不出仕,门生却遍布朝野,她是家中嫡幼女,自然会有一门双方都十分满意的好亲事,羊五郎虽算得良人,可二人的差距摆在那里,羊氏虽也是望族,如今却因牵扯到皇室,二人便有了天差地别。
士族,是从来不肯与皇室联姻的。纵然要送女儿入宫,都不过是送些家中不受宠的庶女,如此,若女儿在皇室做了些什么,也不至叫本族伤筋动骨。
可羊氏送入宫中的,却是嫡长女。
这便意味着,羊氏一族是打定主意要蹚这趟浑水了。
当士族不再是士族,而沦为皇室手中一枚棋,羊五郎便绝非良配!
离家之前,陈氏族长,陈睿与陈念之父与他们交代的一清二楚:若寻得羊五郎,必要叫他抽身,否则,陈氏与羊氏,绝不可能结为姻亲!
陈三郎千里迢迢地带着陈念送献容回府,心中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此番若不能劝羊五郎收手,陈氏自然会在各士族中为陈念择一门好亲事,至于那些不该有的念想,自然是早早断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