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皇帝一天天地大，他就算是要做摄政王，也总有退下来的一日。

除非，那个皇帝之位本就是他司马伦的……

孙秀曾是司马伦手中一把刀，但他却被司马衷诛杀，仇恨的种子，便是自那时起埋下的。

如今羊玄之不忠，也不过是司马伦随意找的一个拙劣的借口，想要彻底将司马衷架空罢了。这些事，献容不去问，司马衷也不必解释，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羊氏一族，早在她入京为后时，便已紧紧地同这个毫无倚仗的皇帝绑在一处，他死，羊氏也必将败落，甚至从此后，连半个名字都不会在史书上记载。

献容晓得这场战事绝不会如此轻易解决，否则，他定不会冒死来见她，更不会如此待她……

他待她的好，像是将她捧在手心里一般，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眼神都甚少从她身上移开，像是要将二人这些年来浪费的时光都全部补回来似的。

分明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候，在明知道前路渺茫的时候，他才会如此……

但这种时候，她才更加不能灰他的心，只将他的手拉着，一直按在她小腹上：“阿衷，我与孩儿，都会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你，所以，”她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缱绻的，温柔的，含了无限情谊的，“阿衷，我们都会等你。”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不然，哼！”她本来想说几句狠话，可当她对上他宠溺的眼神时，那些话便又被她统统吞回了腹中。

罢了。

两个人能相处的时候屈指可数，今日一别，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相见之期，她又怎么能忍心去说那些戳他心窝子的话呢？

实则献容能够与他同去，但她却没有开口，并非贪生怕死。她只是十分清楚地知晓，他此番回去洛阳，将会打一场硬仗，若只带着她一人倒还罢了，可她腹中附近有了孩儿，他与她，便都多了三分牵挂，她又怎么舍得叫他再为自己担心？

“阿衷，我有陈氏兄妹照顾，不会有任何事。倒是你，”她替他整理衣裳，将每一个褶皱都细细地抚平，“阿衷，此去凶险，你要平安归来。”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

大掌仍带着往日的温柔与对她无尽的疼惜，在她凸起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声音也一如往日般，带着对她的无尽宠爱，还添三分老父对之女的疼爱：“小乖乖，你乖乖地，与你母亲一道等我。”

极尽温柔。

就在这时，献容只觉得腹部微微一跳，仿佛肚子里那个小小的人儿果真感受了父亲的存在一般，便做出了某种回应——在这几日里，这孩子都十分安静，它每每的胎动都被司马衷错过，叫期待静候了许多日子的司马衷叹息了许久，如今它这一栋，竟是司马衷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它鲜活的存在。

司马衷眼神顿时一亮，忙蹲下来，将头靠在她腹上，仔细地听着里头的动静，可这一次，它却不动了，像是睡着了，又或者像它的母亲，生了他的气，便不肯理他。

他直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得到里头的回应，外头又在不住地催着，他到底是站起身来，伸手将她一缕松散的发重新拢回去，这才柔声道：“阿容，你莫送我了。”

她好不容易才肯回应他，他怕她一旦跟出来，他有了牵绊，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他说完，便急急地转身，朝着客栈外头而去，而她却果真听了他的话，只懒懒地倚在门边，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离去的身影，眷恋的，带着无尽相思的将他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