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几乎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他不过刚过而立之年,怎的头发就白了?
司马衷看着那根头发,却不以为意,“阿容,我早已不年轻了,白头,也不过是早晚之事罢了,你也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其实不是的。
他头发,早已白了许多。
自她走的那一夜,他中了毒,被游氏的那个后生救起时,头发便已白了许多,连一贯不在意的孙窈娘都有些害怕,可他却觉得比起献容出走之事来,这样一点点些微小事,实在不足一提。
他不在意。
连放在心上最重要的那个人都失去了,不过几根白发,白了又如何?
但是,当他知道献容回京的消息后,却有些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她心眼小,观察又细微,若见了他满头华发的模样,岂不是要心疼坏了?
所以,他才会那么晚来见她。
几乎是一收到献容被陈氏兄妹所救的消息时——
陈氏兄妹行事高调,一路招摇,又说救了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他又岂会不知那妇人是谁?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便猜到了献容的下落,心也跟着一道飞到了陈氏兄妹的车队里,但一想到果真要见到献容时,又有些踌躇。
他不敢,怕她看到他如今这般老态,华发丛生的模样,纵然她不多想,他已觉自己配不上她了。
献容是继室,年纪轻,他却大了她足足一倍的年岁,每每看到她时,她都如一朵最娇艳的鲜花,还未来得及完全盛开,而他却垂垂老矣,形如槁木般。
这样的他,又如何与她般配?
为了见到献容,司马衷足足在宫中让御医筹备了时日,才调配出一种能令他头发看起来一如往昔的药水,又将几根不肯听话的白发着人拔了,这才赶来见她。
却不想,三日都过了,如今分别在即,却又有不安分的头发悄悄的冒出来,还叫献容瞧见……
他心中破涛汹涌,面上却仍是浑不在意的模样将她掌心那根发拿过来随意地扔了,这才重新将她揽入怀中,“阿容,我要走了。这些日子,洛阳有大事,你莫进城来,等我处理好了,自然回来接你。”
他在她微微凸起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如最慈祥的父亲,“好孩子,你乖乖的,别闹你娘,待你日后出来,父亲定要好好奖励你。”
献容沉默地看着他。
他做这一切时,实际上已显出某种疲态来。但他的背仍十分板正,腰也挺得直直的,分明是不想叫她瞧见他脆弱的模样。
她便也假装没有看见,只将涌上来的泪意竭力压回去,这才低头柔声道:“他们既在等,陛下,也莫教他们等久了才好。”
他闻言果真便站起身来,只十分不舍地将她重重搂着,叫她听他噗通噗通的心跳,足听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松开,又重新捧了她的脸:
“阿容,若我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