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是当真觉得那是一桩妙不可言的美事。他将他花了一点点本金便买回来的姑娘卖了一个好价钱,只要牺牲她一个,能换来的,却是他数不尽的财富,和永远不敢肖想的地位……
但当他真真正正地失去她时,他才发现曾经的自己错得究竟有多离谱。
如今他花费无数力气,想要将她挽回,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他是真的后悔了,早在她入宫时,早在将她送回羊氏祖宅时,他便已经后悔了!
刘曜声音低沉,带着数不尽的懊悔和心伤:“我家妹子,被我骄纵坏了,就算是嫁了人,还是未出阁的脾气,这次她离家出走,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说这些话时,连眼都不眨一下,只是果真一副十分担忧妹妹安危的模样:“她与婆家置了气,便带着身孕离家,我寻了她月余,也不曾发现她的踪迹。”他抬起头来,直视掌柜,一双能洞穿人所有心事的眼将掌柜定定看着。
“兄长若有我家妹子的消息,还请兄长说与我知。”
他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来。
这一次的金子,比之先头那一锭大了一倍有余。
掌柜的目光随着刘曜的手势而转动,落在小小柜台上,只觉自己快要被那一片小小的黄金晃花了眼。
他目露痴迷地将那两锭金子望着,手已不由自主地伸出去,便要去够那两锭金子,耳边刘曜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蛊惑般:“兄长只要将那姑子的下落说与我知,莫说是这两锭小小的金子,纵然是洛阳城里最繁华大街上的铺子,也是兄长应得的……”
一个人的下落,换几辈子也换不来的财富。
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
掌柜的手按在大金子上,感受着金属的冰凉,棱角分明的,又带着微微的圆润。
只要他说一句话,这锭金子,便是他的了……
他嘿嘿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地对上刘曜隐约带了几分急切的模样,笑容更扩大三分:“这锭金子,便已足够买下数十间我这样的客栈了……永明兄果真与你家妹子感情甚笃啊。”
语气颇有些松动。
“实不相瞒,永明兄,我这客栈近些日子,果真住过一位身怀六甲的女郎。”他看一眼刘曜,见对方眼中一亮,心中隐约的猜测成了真,便又闭了口。
但他这番话已足够令刘曜欣喜了。
有献容的下落了……
不过小小两锭金子,便能撬开他的嘴得知献容下落,实在是一桩十分合算的买卖。
他隐隐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得了献容的下落,那他谋算的一切,便都有了希望……
但笑容还来不及绽放,却见掌柜手一翻,金子重新落在柜台上,声音也不复此前的热络,反而添几分冷淡:“永明兄是胡人,或许不知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看刘曜一眼,“传闻永明兄曾在我大晋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汉人的诗书,也是读过许多的,不知我这话说的可对?”
对。
怎么不对?
他被养父送到晋地做质子,读书台里一关便是十数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无数次地被书卷中所描绘的晋人风俗所吸引,心生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