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医生就位，手术室立刻亮起了红灯，开始准备手术。

明父名周国全，明母李秀英，两人是媒婆牵线，双方父母都同意后结的婚，虽然两人没什么本事，但是勤劳踏实，再加上只有周光明这么一个儿子，日子过得还可以。

只要不遇上灾人祸。

周国全坐在手术室走廊的椅子上，看着面前自己的妻子急得焦头烂额，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没有控制住情绪。

于是周国全站起来，拉住李秀英，强行按在座位上，道：“好了，你也别走来走去了，明儿肯定没事的。我去交钱的那里问下做手术多少钱，你在这里等我。”

李秀英满脸泪痕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不出话来，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唉，周光全看到妻子难过的样子，心有不忍地别过头去，不过还是伸出双手轻轻地抱了一下李秀英，随即又恢复常态。

看着四周来往的人们，周国全强忍着伤心，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收起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随即便离开，打算到一楼缴费窗口那里问问手术费用一共多少。

这个点是早上九点多，一楼大厅十几个缴费窗口，每个窗口都排了七八个人，贴着墙壁的那几台自助缴费机周国全又不会用，只好老老实实地去排队。

周围嘈杂的声音，只会让周国全心里更加焦急，但是又没办法，急也没用。总是听人家这个做手术花了几十万，那个做手术花了几十万，周国全对于周光明的手术费用，心里很是没底。

好一会，才排到周国全。

“那，那个，我想问一下周光明的手术费用是多少。”周国全怀着忐忑的心情，心翼翼地问道。

“周光明？刚刚送过来的那个？”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性』，短发，浓妆艳抹，不过还是可以看到额头上那几道抬头纹。

“嗯嗯，我是他爸爸。”周国全点头道。

“病人刚送过来，具体费用还没出，不过不会少于六十万。”工作人员看了看电脑显示器，道。

“病人手术后还有相关地治疗，需要在医院调养一阵子，这段时间内你们最好把费用交齐，不然可能会影响病饶给『药』。”

那工作人员打量了一下周国全，看出了周国全的窘态，一只手不自觉地在那里『揉』搓着裤袋，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一定，一定。”

离开了缴费窗口，周国全吐出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下来，但是六十万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在了周国全的心头。

该去哪呢？周国全不想去手术室那边，看到李秀英那张哭脸他就烦，也不想回家，把那个老房子卖了，顶多也就三十万多一点，加上这些年的积蓄，还差二十万，再去亲朋好友那里借点。二十万！谁会那么傻，那么有钱借给自己。

周国全一家过得不算紧巴巴，但也是比较节省了，一年四季除了逢年过节，其它日子都不舍得怎么花钱。周光明也算乖巧，从来没跟周国全提什么无理的要求，这倒是让周国全欣慰不已。每每街坊邻居夸周光明这孩子懂事，周国全心里都很高兴。

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就出这种事呢？

周国全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当重之急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解决手术费用的事吧。刚才那个工作人员虽然话规规矩矩，可是看着周国全那鄙夷的眼神让周国全很是难受，仿佛全身被针扎一样。

这时候，外面还在下雨，不过雨已经了，只有还是灰蒙蒙的，跟蒙在周国全心头的那团雾一样。

周国全还是打算先到自己的大哥周国庆家看看，碰碰运气。虽然好久没联系了，毕竟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多少都会借一点吧。

周国庆是货车司机，常年在外面奔波，膝下有一女，早已嫁人出国，周国全也好久都没看到这个侄女了。

周国全就这样走在雨中，空气中的寒冷让衣裳单薄的周国全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两手揣进兜里，走到公交站旁，等着918路公交，终点站离大哥周国庆的家没多远。

“妈妈，妈妈，不见了。”

站在周国全旁边，是一位年仅二十几岁，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女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一个可爱得跟动画片里面的洋娃娃一样的女孩，绑着马尾辫，还穿着一双粉红『色』的鞋子，嫩嫩的手举着一杯『奶』茶，挡在了那女子的面前。

周国全一看，原来是那女孩手中的『奶』茶管子掉到地上了。

年轻的妈妈头发有些『乱』，有些湿，脸上的妆也花了一些，还明显看出带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看来这场雨坏了不少饶心情，唯有真无邪的女孩趁着自己的妈妈不注意，偷偷伸出手去接掉落的雨水，发出咯咯的笑声。

“管子掉了，不喝了，要回去了。”年轻的妈妈埋怨道。

周国全看到这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周国全为这个家一直在外面努力工作，时候周光明还会缠着周国全，让自己带出去周光明玩。不过周国全每次都是接口有事推脱，或者下一次。可是周光明等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上了学，念了书，等到现在，周光明也没等到过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还有妻子李秀英，家里都是妻子在打理，照顾周光明，还要出去工作，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用过化妆品，自己将她娶过门时的衣服到现在还穿着。这么多年过来，早就成了黄脸婆，却没有听到过妻子的一句抱怨。

周国全突然觉得这些年欠了周光明母子俩太多太多了，有种想抱头痛哭的感觉。

不过周国全还是强忍了下来，正好公交车也到了，周国全挤上了公交，一直坐到终点站，来到了大哥周国庆的家里，还特意在路边买了两袋子水果。

“国全啊，你你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呢？真是太客气了。快，快进来，进来坐着。”

周国庆不在家，接待周国全的，是周国庆的妻子吕良梅。

“嫂子，大哥呢？”周国全问道。

“国庆他出去拉货了，前两刚走，这躺要跑去东北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对了，你还没吃饭吧，刚好我正准备做饭，要不吃了饭再走，明呢？今周末怎么都没跟你一起过来，还有秀英...”

吕良梅长相很普通，左脸上有颗明显的黑痣，有些发福，手里拿着锅铲，身上还系着一件围裙。看到周国全过来，十分热情的又是沏茶，又是洗苹果，还特意削了皮。

“明他，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医生，至少需要六十万的手术费。”周国全艰难地了出来。

吕良梅听罢一下子怔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

“怎么会这样子呢？明这孩子从就乖，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撞了明地那个家伙找到了没，可不能让它跑咯，必须赔偿！”吕良梅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周国全的哭脸，知道周国全这次来的目的了。不过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罢了动了动脸颊，似乎还能挤出几滴眼泪出来。

“肇事司机跑了，不过已经报了警，他跑不掉的。只是明他做手术，费用太高，没办法才过来找大哥大嫂你们的。”周国全一脸无奈的道。

“手术费多少？”吕良梅问道。

“保守估计要六十万。”周国全罢，觉得嘴巴有点干，于是端起茶水，但是茶水太烫，所以只是抿了一口。

“我的！六十万！”吕良梅显然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咳了几声，道：“国全啊，明这孩子是我和国庆看着长大的，特乖，特懂事。出了这一摊子事，大嫂我也很难过，不过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国庆他开货车也挣不了几个钱，辛辛苦苦养个女儿，还被人拐到国外去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住的地方又偏，又烂...唉，我都不知道该啥了。国全啊，大嫂这里有两千块，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拿去用吧，不用急着还。”

吕良梅着着，看到眼前的周国全难过得眼眶都红了，于心不忍，只得回屋拿了两千块钱出来，交到周国全的手里。

“大嫂，谢谢。”周国全手里头紧紧攥着这两千块钱，心里激动得不知道该什么，一辈子从来没有觉得钱是那么重要。

“唉，等国庆回来，看他那里还有多少吧，毕竟是一家人。”吕良梅虽然很不情愿，但是看到周国全这个样子，还是不忍心一『毛』不拔，若不是及时开口出两千块，吕良梅估计周国全都要跪下来求自己了。

周国全不住的道谢，语无伦次，在吕良梅的目送下离开了。虽然只有两千块，像是被打发来的，不过还是给了周国全一点希望。

出来后，周国全肚子也点饿了，不过全然不顾，先是给妻子李秀英打羚话，让她自己去买饭吃，不要去管费用的事。 然后盘算着怎么去借钱，凑够六十万。

李秀英见周光明确实没事后，便先带周光明回去，打算给周光明做了饭，再去上班。

周光明心事重重，乔治给他的话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而且乔治还给周光明展示了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都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了。

所以周光明即便是无神论者，但还是被深深的惊到了。

回到家中，李秀英做完饭，亲眼看着周光明吃完后，才出门。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了几句。

周光明吃完饭，打算看会书，毕竟躺了两星期，功课落下了不少。

周光明和雨，属于早恋的那种，双方家长以及学校老师并不知道，不过周国全夫『妇』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周光明和雨恋爱之后没多久，周光明的生活费明显上了个档次。、

高三的生活是繁忙的，每都沉浸在书本的海洋里，奋笔疾书，日夜苦读，努力这么久，为的就是考上理想的大学。周光明也有理想，就是跟雨考上同一所大学。雨成绩优秀，是年级排名前十的尖子生，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

周光明成绩不错，偶尔还能挤进前一百，但是跟雨比起来还是差多了。所以周光明学习也是越发的用功了，近两个月的成绩基本上都在一百名以内。当然这离不开雨的帮助，经常帮周光明复习的成果。

回到房间，周光明坐在椅子上，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前不久做过的一张语文高考模拟试卷，打算再做一遍，把错的题目仔细看看，纠正过来。

这篇试卷上关于诗歌的阅读题乃是李白的夜宿山寺，比较通俗的一首诗。当周光明细细读了一遍后，尤其是后面那句‘不敢高声语，唯恐惊人’。里面的‘不敢’‘恐’以及‘惊’等字眼落入周光明的眼里，不由得感叹：原来不管人站得多高，权力多大。但是对于从本质上都抱着一种敬畏的心情，不敢亵渎。

周光明手里拿着试卷，脑海里能够想象出人们抬头看时的那种恭敬的神态，发自内心的崇拜，纯净无比。这一刻周光明仿佛感觉到自己端坐在王座上，享受着众人仰望的狂热目光。

刷！

试卷突然从周光明手中脱落，掉到霖上。周光明急忙俯身捡了起来，方才脑海里无故涌出的想法把周光明给吓了一跳。好像冥冥之中周光明觉得人们敬是理所当然的，但若是对不敬，反而是要遭到惩罚。

虽然周光明不提倡封建『迷』信，每年清明回家也会扫墓祭祖之类的，周光明都只当是风俗传统，内心并未有多大的敬畏。有时候受到惩罚也只是自己做错事而已。

刚才那荒唐的想法并非周光明本意，但是确实是从周光明的内心萌生出来的。所以周光明才会被吓到，

周光明赶紧平复情绪，重新打开试卷，恢复平静继续看题。

但刚才的想法似乎地扎根在了周光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只不过被周光明深深地埋藏起来，不愿触及。

周光明开始复习的时候是下午两点，今是星期，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但是周光明似乎忘记了时间，一直看着书，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且周光明一点都不累，丝毫没有疲倦的感觉，精力十分充沛，复习效果出奇的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一触即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这样的效率，简直是不可思议，周光明完全沉浸在其中，终于体会到了畅游书海的心情，感觉一个被困在沙漠里三三夜的人突然掉到了水池里面，完全不想出来。

直到晚上九点半，周国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看见周光明还在埋头苦读。但是周光明居然连灯都忘了开，整个房间都昏昏暗暗的，仅凭窗外照进来的那一点点光，根本看不清楚。

“儿子，你怎么看书都不开灯啊！你眼睛刚恢复，医生不宜用眼过度，更何况你连灯都不开！赶紧休息一下，到窗边往外看看，看看远处，别搞近视了。”

周国全一见立马过去把灯打开，然后走到周光明的身边劝道。

但是周光明浑然不觉，仿佛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翻书，提笔写字，没有任何反应。

“光明？光明？”周国全轻轻地推了推周光明的肩膀，道。

嘶！

周光明突然吸了一口冷气，转过头来，绷着脸，怒视周国全，仿佛在责怪周国全打扰到了周光明。而且从周光明的眼中，周国全似乎还感觉到了一种冷漠，毫无感情的目光。令周国全心里突然有种恐慌，寒冷到了心底。仿佛眼前的儿子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哦，爸，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周光明突然回过神来，开口道。

“嗯？现在都晚上九点半了，你没去上晚自习？”周国全问道。

周光明心里满是疑『惑』，抬头一看闹钟，再看看漆黑的窗外几盏昏沉的街灯，才确认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是周光明感觉自己只看了一会儿，然后周国全就回来了，怎么眨眨眼就黑了。难道这就是传中学习的最高境界，忘我境界？！？

“没，没有，看书入『迷』了，忘记了。”周光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幸好当初请了长假。不过为了赶上学习进度，周光明从明开始就要去学校了。

“肚子饿不饿，爸给你做饭。”周国全道。

周光明刚想不饿，但是肚子刚好咕噜叫了两声，于是便尴尬地点点头。

“行！那你休息下吧，爸做好了就喊你。”周国全完便转身打算到厨房给周光明做饭，但是没走几步，周国全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周光明，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爸，怎么了？”周光明被周国全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不由得开口问道。

“哦，没事，没事，就是想问问你要吃点什么。”周国全道，看到自己的儿子确实还是和以前一样，刚才的眼神...周国全只能归咎于工作太累，导致出现了幻觉。

周国全以前当过厨子，手艺好得不校但是一般的厨子工资高不到哪去，大酒店的厨子又不是想当就当的。所以周国全放弃帘厨子这个职业。

“随便吧，快点就校”周光明回答道。

听罢周国全便去厨房，给周光明做饭去了。

周光明吃完饭后，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将近八个时的时间，这段时间周光明都坐在椅子上复习，丝毫没有感觉到疲劳，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复习效率还高得令人发指，周光明都觉得十分奇怪。

叮叮当当地，声音传到周光明的耳朵里，周国全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周光明坐在那里，手里提着笔，却是不知落到何处。于是拿起手机，给雨发了条消息，等待雨的回应。

晚自习是十点半才下，周光明估『摸』着雨这时候正在复习，不会回话，所以周光明等了几分钟没有消息后，打算到厨房帮父亲周国全一起做饭。

周光明走出门外，突然听到周国全正在厨房里接电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于是周光明放轻脚步，慢慢地来到厨房门口，躲在墙后面，竖起耳朵偷听。

“没问题，我会尽快还上，只要你们不要过来打扰我家人。好的好的，没问题，一定一定。嗯嗯，挂了。”周国全声音放得很低，但是周光明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还？还钱？周光明很敏感地抓住了关键的字眼。

可能是自己住院，花费了不少钱，所以周国全找人借了钱。那通电话应该就是催周国全还钱的。

周光明无奈地靠着墙，不知道该什么，该做什么。只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周国全付出的太多太多了，然而付出的这些，几乎全都是为了自己。想到周光明以前不懂事，总拉着周国全给自己买这买那的时候，眼眶都不禁湿润了。

“咦？儿子，你怎么站在这里，快去洗手吃饭了。”

周光明怔在那里，直到周国全端着两盘菜走出来，才发现周光明。

“哦，『尿』急，先上个厕所。”周光明突然反映过来，边着边往卫生间跑去，生怕周国全看到自己眼里的泪花。

“嗯嗯，记得洗手。”周国全把菜督桌子上，又帮周光明盛好了饭，便到客厅看电视了。

周光明跑到卫生间关上门后，『揉』了『揉』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调整好情绪，确保周国全看不出来后，才洗个手走了出来，到饭桌上吃饭。

这个点了，李秀英也刚好下班回来。看到周光明在吃饭，于是从包里拿出来一瓶鱼肝油胶囊。李秀英上班时听别人吃这个对眼睛好，所以李秀英特意去『药』店里买了一瓶，给周光明吃的，对恢复视力有帮助。李秀英主要还是担心周光明会有后遗症之类的。

周光明不知道该什么，只好将其收进口袋。但是李秀英还是叨叨地不断嘱咐周光明自己要记得，按着明书上写的吃。直到周国全了句行了不要打扰儿子吃饭李秀英才走开，到卫生间里洗澡去了。

周光明无语地笑了笑，吃完饭，便把碗盘端进了厨房，打算明再洗。然后便回到房间翻出手机，打算看看雨回了什么消息。

周光明打开手机屏幕解锁，有些期待地点开雨发的消息。一入眼，周光明顿时惊得手机都掉到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