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莞理了理头发,拉好睡衣,盘腿在他跟前坐好,“刚才,你洗澡的时候,妈妈打电话给我。”
男人掀了掀眼皮,“哪个妈?”
迟莞:“你妈。”
房间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有一种过于沉默的尴尬。
迟莞试着伸手拉了他一下,“你真是好久没带我回去陪爸妈吃过饭了,我们……”
男人轻轻将她的手拉开,脸上欲望褪去,只剩他历来惯有的冷漠表情,“迟莞,你知道我最近不想看到她。”
迟莞点头。
半晌,她说,“就算再不愿见,她也是你妈妈。”
男人自床上起来,穿上一次性拖鞋,拿了烟和打火机,去了外面阳台。
迟莞看着他的背影,落寞的,冷清的,也是孤傲的,不可靠近的。
古镇夜里灯火通明,街上还有唱歌的艺人。
顾历南站在那里,透过寥寥烟雾,眯眼失神地盯着远处夜景。
本该是清闲愉悦的一个周末,迟莞几句话说得他心口滞闷,白天所有的好心情此刻化为乌有。
是啊,她是他妈,这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以他得接受她,接受她的过去,接受她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也得接受,自己不堪的身世。
不知何时,迟莞来到他身后,站立片刻,毫不犹豫抱住他的身体,脸贴在他坚固的背脊,“衍之,我们一起去面对。”
却换来他疏冷的一句,“你太多事了。”
他拉开了迟莞的手,将她推到了一边。这一推,似乎把她推得很远了。
……
周日下午,顾历南和迟莞回了A市。
从头晚上开始,两人气氛就不太对,虽然他没有不理迟莞,可迟莞怎么都感觉得到他对她有情绪。
回去的路上,迟莞试着和他沟通,察言观色,不敢再帮简文筠说半句话。
鼓励南对他母亲成见太深了,他甚至都不愿去了解当年的情况,就这样将所有的过失都推到了她身上。
迟莞觉得这对简文筠而言并不公平。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不管当年简文筠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顾亚凯欺骗了感情,这件事都不该她一个人去承担。
鼓励南对迟莞有情绪,迟莞想着他对自己母亲的不近人情,自然对他也有情绪。
从古镇回来,整整一个星期,两个人都处于低气压。
晚上下班回去在家里见了,就像是例行公务似的问候对方,然后洗漱休息,或者他去书房加班到深夜。
这一个星期,两个人可以说是同床异梦。
在单位的时候,秦梦妮看迟莞心情不好,自然会问起,一开始迟莞不想说,后来觉得得找个人站在中间人的立场来看这个问题,便说了。
“我一直觉得,不管父母有什么错,都不该我们当子女的去惩罚他们,鼓励南对他妈妈现在这样,我看不下去。”
她没有把具体的起因说出来,随便几句话带过了,秦梦妮也没有深究,细细分析了一下,说道,“但我觉得,一定是伯母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不然,以我对顾哥的了解,他不像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迟莞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人世间的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秦梦妮睨她一眼,“嘁,话也不是你这么说的,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他是你丈夫,你得相信他的人品。他和他妈妈的关系,暂时就这么着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迟莞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秦梦妮看她,“你们最近冷战,是不是像陌生人那样,见了面都不说话的?”
“那倒没有。但是我不想和他说话。”
“算了,和你过一辈的是他,又不是你婆婆。”
秦梦妮苦口婆心地劝,“不想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他和他妈妈的事你就别管了。”
迟莞看着餐盘里的食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同一时间,西区监狱迎来了一个大人物。
监狱长认识这名探监的男子,全中国估计也没几个人不认识。他太出名了。
一窗之隔,顾历南面色冷清看着对面穿着灰色囚衣的中年男子。
对方看着他笑,笑得讽刺极了,他说,“把自己亲生父亲送进监狱,你就不怕得报应?”
顾历南轻扯唇角,“我宁愿得报应,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人渣。”
“人渣?”
顾亚凯呵呵地笑,摇摇头,“这个人渣,当年你妈可是爱得很。你要不要去问问她,当初是怎么有你的?”
顾历南面色平静,眼神无波,即便是这样一张过分安静的脸,也挡不住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森冷。
他对顾亚凯说,“我既然来了,就有心理准备你会说那些。我没想过逃避,就算想避,也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