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很宽敞,早来的四个与柳二条他们身着相同的服饰,一看便知,他们当是另外八个新进进士中的其中之四。
待那位带路的内侍出得门去,柳二条与张楚闻这才有空闲抬头向这四人打量,四个人都挺直着身子,正襟微坐,见柳二条他们进来,都没有太多的反应,一脸地漠然,有的甚至连头都没有扭过一下,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咦,这不是之贵兄吗?呵呵,不想之贵兄竟来得这般早,愚兄这里有礼!”看见熟人儿,张楚闻便拉着柳二条上前去打了个招呼,不过他的这股热呼劲儿,似乎是贴到了别人的冷屁股上,对于他们的问候见礼,杜之贵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浅淡地一笑,便又把头别过一边,没有再多作言语。
“呃,”张楚闻有些尴尬地轻笑了笑,见除了杜之贵,其他的几人也是半冷不热的样子,便讪笑着又拉着柳二条在另外的两处空椅上坐定。
一时间,屋子里面又安静了下来,六个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柳二条轻斜着眼在杜之贵四人的身上轻打量了一下,见这几个人身子都绷得很紧,静静地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腿并拢,双手交叠轻放于腿膝,面色严肃,没有太多的表情,很作做,也很奇怪。
这些人不会也跟他们一样,是被这皇宫里的大气森然给吓到了吧?或者说是,他们现在是在为了一会儿要觐见皇帝而紧张?
柳二条轻撇了撇嘴,科榜前十名当中,除了他与张楚闻两个人外,别的八人几乎都是世族大户出身,哪一个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主儿?就说这杜之贵,凭着他们家老太爷杜淹的关系,别说是这皇宫,说不得在这之前,他连皇上都已见过数次了,看他现在正经八百的样子,难道他会比他们这两个连皇宫都是第一次来的土包子还要紧张么?柳二条不信。
这里面有蹊跷。
柳二条在心里面嘀咕了两句,有心向这些人打听一下是什么原因,不过看着他们现在的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便知既便是问了,别人也不见得会说出些什么。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现在是竟争地对手,柳二条也不想去再贴一次别人的冷屁股。
“二条,”张楚闻也在一边瞧出了些端倪,轻声地向柳二条叫了一声,提醒了一下,不过,有外人在场,小室内又极为安静,他也不好把话说明,只是叫了一声之后,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静静地坐直了身子。
小心无大错,莫要做那出头之鸟。
“知道了,”柳二条冲着张楚闻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他并没有学着张楚闻的样子,也与杜之贵那些书生一般,正经严肃地摆着姿势在那里杵坐着,太假。就是真的在做戏,他们做得一点也不自然,很失败。
正思量间,柳二条注意到门外又有人来,宇文府的宇文方德,跟他们是同样的待遇,被一个青年内侍给带到这间室来,然后很有礼貌地把人扔下,又转身离开。
宇文方德打眼朝着室内先到的六人看了一眼,见到杜之贵与柳二条张楚闻他们这些熟人,淡然地轻笑了笑,冲着几人微点头示意了下,之后便竟直走向了另外一处空位,很安静地在椅上坐下。
这些人好像是都是约定好了一般,彼此之间,不见礼,不说话,就是那样枯枯地坐在那里,有的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
难道这是在皇宫里大家都必守的规矩?柳二条想了下家里的那两本关于皇宫礼仪的书册,不由轻摇了摇头,那两书册上虽然禁言的说法,但是那是在有皇上在,且是皇上在发言的时候。在这里,没有皇上,也没有别的官员,大家都是同科同榜,应该是没有这种规矩吧?
端起茶杯,柳二条轻押了一口,他有些不太习惯这种死气沉沉地氛围,总是觉着这样有些不对。
随后,剩余的三人也先后到场,大家的待遇都是一样,穿着同样的衣服,坐着同样的椅子,饮着同样的茶水,只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都摆了副死板和不理人的姿态。
巳时,刚过两刻,距皇上接见他们的时辰还有一刻,柳二条又喝了一口茶水,扭头向四围瞅了一眼,心里面有些压抑,总觉着他现在应该去做些什么才好。
箭射出头鸟,这是大哥以前曾给他说过的一个道理,出头的鸟儿虽然会有被箭身死的危险,但是它却也有着可以率先觅着食物的机会。就像是现在,看这些书生的样子,很显然他们都知道些什么,这么做明显地也是在做给什么人看,这应该也是此次觐见的一个评判内容,一个其他人明白,而他与张楚闻都不知道的内容。
像杜之贵,宇文方德他们这般乖乖坐着吗?柳二条轻摇了摇头,学着他们的样子,泯然于众,固然不会有什么大的过错,但是却如何能显出自己的不同,如何能取悦于暗中观察之人,搏得他们的赞誉?
这是一个机会!
柳二条放下茶杯,猛地站起了身子,环视了除却张楚闻之外的其他八人,拱着手,行了一个罗圈儿礼,轻笑着说道:“小弟三原柳二条,给几位仁兄见礼了,呵呵,趁现在还有些空闲,不知几位仁兄之中,可有哪位愿与小弟搏弈一局?”
在看到侧旁的墙壁之上竟挂着一方象棋的棋盘时,柳二条心中便有了计较,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有直接去邀请旁边的张楚闻,在这般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柳二条不想把他给拉下水来。
八个人中,只有宇文方德抬头看了柳二条一眼,同时又瞄了下墙上的棋盘,有些意动,不过思量了一番之后,终还是没有起来,只是歉意地冲着柳二条轻笑了一下,他不准备来冒这个风险。
“呵呵,二条贤弟,还是为兄来陪你走上一局吧!”张楚闻也看出了些道道,在这间侧室里,有棋盘不奇怪,但是把棋盘挂在墙上,却是有些过了,这里是皇宫,是皇家居住的地方,怎么也不会这般地没有讲究,事有反常既为妖,虽然明白柳二条不直接叫他的意思,张楚闻还是决定要陪着柳二条走上这一遭。
在柳二条微愣的空当,就竟直走向墙边,抬手便把棋盘和两袋棋子给取了下来。
“二条贤弟,请!”把棋盘放于桌上,把棋子散开,张楚闻轻笑着向柳二条伸出了一只手来,从头到尾,没有给柳二条一点拒绝的机会。
“如此,小弟就簪越了,”柳二条苦笑着看了张楚闻一眼,事到如今,想再回头,也难了,要死就一起死吧。
不顾着另外几个有些不屑,甚至是像似在看一个死人一般的目光,柳二条与张楚闻都轻身坐下,摆好棋路,你来我往地撕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