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公,”王帅坐在椅上,细声细气地看着他的舅公刘鹏,道:“想那柳家,一个低微卑贱的农家小户而已,那柳二条,更是一黄口小儿,他凭什么能够做到三原县丞的位置?”
王帅的眼睛里面,一片怨毒,刚说两句话,他的胸口就隐隐作痛,不得不用双手去轻抚一番。
自去年年关时挨了柳一条的那一拳后,他的内伤虽好,但是却落了一个气虚体弱的病根儿,走路说话之时,胸腔都有隐痛,那么高大的一副身躯,而今却连五十斤以上的东西都再提之不动,真真正正地变成了一个废人。
所以自年前他的舅公刘鹏设法将他从边疆劳营之中救赎出来之后,王帅就一刻也没有放弃过要找柳家麻烦的机会。只是刘鹏一直都是谨小慎微,一直都限制着王帅莫要出去闯祸,再触了霉头,柳家虽是新兴,但是柳一条所结交下来的那些朋友和之前所打下来的关系,却是不能小窥。
“还有这‘三原茶’,”见舅公没有什么反应,王帅又指着桌上下人刚购来的中品‘三原茶’,道:“若是说这‘柳氏茶坊’与柳二条没有关系,舅公您相信吗?这是典型的官商勾结,是重罪,舅公,您不准备奏他一本吗?”
“官商勾结?”刘鹏看了他的侄孙一眼,端起刚沏泡好的‘三原茶’,轻押了一口,语气淡然地开口向王帅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勾结了?你有证据吗?要知道,早在半月之前,柳二条就已经脱离了柳府,与本家断绝了一切来往,不管你说他是明修栈道也好,暗渡陈仓也罢,至少在明面儿里,他确是那般做了,你可以在心里质疑,但是若是说出来,却不能做为实证。”
“柳二条现在是三原的县丞,一个倍受皇上和太子殿下瞩目及袒护的官员,没有真凭实据,仅靠着一些心中的猜想就去状告一位朝中的官员,那是愚昧!”把茶碗儿放下,刘鹏轻捋着下颌斑白的胡须,接着说道:“舅公知道你在西北受了不少的委屈,还有你爹,当初虽保了一命,但是现在刑部无限期的关押,至今仍是出牢无望,受尽了委屈,你的心中有气,想早些报仇以雪心中怨恨,这种心思,舅公理解,舅公又何尝不想早些为你们出了这口恶气,但是凡事都有一个渐进的过程,急不得。”
“若是老夫料得不差,即使咱们这里没有什么作为,皇上那里此刻怕是也已经有了不少想要弹劾柳二条的折子,前段时间柳二条与张楚闻他们两个在长安城出尽了风头,可是没少得罪了那些士家大族。现在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那些士族定是不会错过,即便是不定能整倒柳二条,却也是能给他找一些麻烦。”
刘鹏看着王帅,再一次郑重地嘱咐道:“还有,帅儿你也是刚从西北牢营出来不久,当初舅公救你时所用的手段并不太光明,以后你少出府门,莫要暴露了身份,给你自己,还有舅公惹来麻烦,知道吗?”
“舅公放心,帅儿知道该如何去做,断是不会去招惹麻烦,连累到舅公,”王帅低头颌首,刘鹏是他们王家现在最大的一块护身符,在他的面前,王帅不敢撒野,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搬不能抬,连走快路都会喘上几喘,他便是想撒野,却也是没有了什么本钱。
“嗯,”刘鹏轻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你只管交由舅公来处理就是了,有舅公在,断是不会让你和你爹再吃了亏去,待日后时机到了,他柳家欠你们的,舅公都会让他们一点点地给还回来。”
“是,舅公!多谢舅公!”王帅弯身拱手,自身子变得赢弱之后,他整个人倒是变得文气,知礼了些。
“嗯,好了,你去装扮一下,到账房那里再支取些银钱,晚一会去牢里看看你爹,再在牢中上下打点一下,莫要让你爹在狱里受了什么委屈。”刘鹏冲王帅轻摆了摆手,示意王帅下去,之后盯看了桌上的‘三原茶’一会儿,刘鹏也起身离了内厅。
他要去太极殿,去东宫,去探一探皇上还有太子殿下对柳府里新开的这个‘柳氏茶坊’的看法,还有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对柳二条这位三原县丞的确实态度为何。这是刘鹏为官数十年所积累的经验和所养成的习惯,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动,即便是要对付一个新任的七品县丞,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其实,若不是当初有柳一条在,而柳一条又恰巧地救了太子还有皇后一命,有了一定的声望和名望,刘鹏绝不会放过害了他外甥父子的罪魁祸首,事实上,在王魁与王帅入狱的那一刻起,刘鹏就有想过要无声无息,或是正大光明地将柳府一家全都给送进大狱,只是当时有王志洪在中间梗着,让他没有出手的机会,而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出人意外的事情,让柳一条一下就成了皇家,尤其是太子殿下的恩人,让刘鹏不得不选择了隐忍,故作大度地说是抹平了与柳一条的恩怨。
后来,柳一条又是出犁,又是出肥出水车的,一下名声雀起,在民间积累起了深厚的声望,还有柳一条在与侯君集那位兵部尚书斗法,把侯君集给整得身败名裂之时,对于柳一条的手段和为人,更是让刘鹏觉得心悸,再不敢有半点想着要报复柳一条的心思,甚至连救被发配到西北边疆的外孙,都是偷偷摸摸地一拖再拖,直到柳一条失踪了一个月之后,他才着人将王帅从西北给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