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晒——去籽——弹棉——搓条——抽丝——织纺。
凉晒——去籽——弹棉——套被。
一套加公流程,两种棉花的不同用途,柳一条很是条理地一一写在纸上,每一步该怎么去做,做的时候需要注意哪些问题,李德臣与翁玉两人看得很认真,真个下手做活的时候,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错乱。
棉纺,对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碰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的人来说,乍一看,确是有些难度,看着眼前一片多籽而又蓬松的白叠子,都不知该从何入手。
尤其是,棉中的籽粒如何除去,蓬松无状胆又紧粘在一起的絮棉又该如何去抽丝变成布帛?
若是没有配上相应的工具,若是没有柳一条亲手所书的织棉指南,他们柳府便是把这些白叠子全数从高昌收回,所能做的多也只是如高昌当地所做一般,粗制而烂造,套被,填袄,穿在身上,铺在体下,软硬兼具,还咯得不行,除了一些穷得无法的百姓之外,怕是也不会再有什么别的销处。
去籽,弹棉,搓条,抽丝,织纺,李德臣与翁玉两人一步步地做着,当他们看到眼前的这个搅车,真的能如他们东家在册上所书一般,几是没有耗费什么太大的力气,就很是轻松地将他们用手怎么摘也摘不干净的棉籽给脱了下来,两人的心同时都猛跳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微张着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鬼斧神工,神来之作,这个世上,还有东家他做不出来的事情吗?
看着眼前的神奇状况,柳无尘不由也在心里轻赞了一句,同时,也更坚定了拥护追随他们家少爷的心思,之前对这白叠子之事所存在的隐忧也一势消去。
“真是神了!”
摸着刚从搅车上滑下的无籽轻棉,柔软而舒适,如羽如裘,才拿在手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感到里面传出了一丝隐隐的暖意,李德臣的老手有些颤抖,看着眼前库中堆积如山的白叠子,又瞅瞅还在不停运转的搅车器械,老头儿的面色激动异常,仅是凭着这手轻松去籽的绝活,这白叠子,还怎么会再如以往那般的廉价?
发财了!
这是在场三人共同的心声,虽然赚到钱的并不是他们自己,不过在心底里,他们却还是为他们家东家感到由衷的高兴。
“快些,试试下一个步骤!”急于想见到他们东家所书写的下一步情形,刚从方才的震惊中醒过神儿来,柳无尘便开声冲着还在那里惊呆痴愣的两人吩咐了一句,然后瞪着两只大眼,紧紧地看着翁玉拿起了那个既像乐器又像长弓的所谓‘弹棉弓’来。
梨木为体,牛筋为弦,再配以一只木棰,一方圆木,依着东家书上所言,取棉放于板上,以棰频击弓弦,直至将板上所放之棉全都粘散如絮为止。
“呯!呯!呯!”
随着翁玉高举木棰连番的挥臂击弦,那些刚从搅车上取下的无籽之棉,全都被那高速颤抖的弓弦震散,打碎,松蓬,一小部分被击起的碎屑无风而起,很是速捷地把三人所在的那片空间笼罩起来。
“咳咳咳!!”
在这片白色有型的尘雾之中,毫无防备的柳无尘三人,几是同时地弯身咳嗽起来,直到这时,他们才豁然记起,在他们东家记述这个过程的书写之中,像是有着一句要以布遮面掩口的说辞。
“柳管家,你们快看,那被弹过的白叠子,似乎是……”在以袖遮掩口鼻的同时,李德臣不由有些惊色地伸手指着弹棉弓下,圆木板上刚被弹过的棉花,向柳无尘还有身边的翁玉提醒。
那木板上斤余棉花的体积大小,竟比弹打之前,增大了一倍有余!
“这……”
这也,太夸张了一些吧?目光落在已是高高蓬起的棉花团儿上,柳无尘与翁玉的表情也都如李德臣一般,这么轻松地就把那些紧粘在一起的丝絮全都给弹得蓬松涨起,如云如絮,仅靠着那一弓一弦一个喘息的功夫,就能做到寻常之人用手用脚,一个时辰都不见得能够做到的事情,这,端是太过神奇了一些,若不是亲眼得见,说什么他们也是不会相信。
“更柔,更软,更舒适,手感上一点也不比那兔狐的毛皮来得逊色。”再次抬手抚摸这刚弹了一遍的白叠子,柳无尘惊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