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的五十万贯钱和十五万担粮食在圣旨送到三原的当天就已到位。
第二天,最后一批的一百万贯也如约抵达。为了突显这么多银钱堆在一起所能达到的震撼效果,柳一条特意将所有的丝帛兑换成了一串串最为常用的铜钱货币,装钱的器具也由之前的木箱,尽数转换成了可以一目了然的竹筐。
最后一天,一百万贯,足足装备了三十余辆驴车马车,盛钱的竹筐也过了百位之数,所有的银钱全部集中在户部门前,不止是为围观的人群及负责搬卸的户部兵士,便是闻讯耳来的狄知逊与其他几位户部官员,即使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钱山’给大大地震惊了一把。
不管是字面上所书写的一百万贯,还是人们口头上所叙述的一百万贯,远没有眼前这一筐筐一堆堆的实物更有冲击力度。
一百万贯尚且如此,那两百万贯岂不是……?
那个柳一条倒也真能舍得,前来这里围观的平民还有其他一些官员富户,全都对眼前的景象乍舌不已。在感叹竟然有人能这么有钱的同时,也不由为柳一条能有如此魄力而叹服,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桩为国为民的义举,纵是有人心生不服、感觉柳氏这是傻愚之为,但是至少在明面儿上,所有人对柳氏商会的态度,几乎都是好评如潮。
受此次捐钱风波的影响,柳氏商会的生意也是随之水涨船高,再赶上柳一条为筹集资金而施行的降价手段,短短的三天时间,柳氏在长安的各个商铺,业绩都有百分之三百的增涨,也算得上是收获颇丰了。
“王爷,”正在户部不远一处高楼上静观送钱车队的一对年轻主仆,看着车马一点一点地在户部转了个圈后,正式开始往府库搬卸,瞧看着下面一直围观和不时惊呼的人群,站在后面的小厮忍不住开声问道:“若只是为了搏取一些名声和那一张并无甚大用的圣旨,柳先生一下捐出了两百万贯,这未免也太多些了吧?”
“什么叫太多?”不满地回头瞥了李节一眼,李恪平声说道:“两百万贯,对个人来说,确实已是财力惊人,纵使咱们吴王府,一下也绝拿不出其中的一小半来。但是对于整个朝廷来说,这些钱财,也仅只是能缓一时之急而已。”
“为什么父皇他老人家传一份圣旨就要大肆宣扬?为什么前两次还是箱装的银钱,这一次却换成了露口的竹筐?”回身再将目光投向下面的车队人群,李悟以声说道:“为的,还不就是想要引来更多富商捐献?”
“好像还真是,王爷真是睿智,”李节恍然,小拍了他们家王爷一记马屁,接声道:“之前光顾着为柳先生的大手笔感叹了,还真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般玄机?”
“没想到柳先生年岁不大,却已然攒下了数百万贯的家财,”说完这些话,看着楼下车中铜钱晃起的片片金光,李节的双眼有些迷离:“两百万贯啊,仅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柳先生真是神人也!”
“相比于他的赚钱速度,本王更佩服他这般掷钱如土的冲天豪气。”李恪轻点了点头,道:“有财,却不贪财,而且还能在适当的时机,散财消灾,引势避祸,这样的人才,仅为商贾,可惜了。”
柳一条之所以会大肆捐钱赠粮的原因,李恪自然也能猜出几分,财多遭忌,尤其是在国库空虚,战乱将起之时,是如他这般富商最为凶险的一段时机。
身为皇子,李恪比旁人更能看出其中的凶险,必要的时候,朝廷也必会动用一些隐秘的手段。毕竟跟一个国家比较起来,这些富商,也仅只是朝廷在山穷水尽之时,另外备用的钱袋而已。
所以,对于柳一条能够提前认清形势,并先一步将部分钱财献出,既可搏得朝廷众臣的好感,亦为他柳氏一族辟出了一条生路,这才是李恪对柳一条最为叹服的地方。
辛苦赚得的家财,却要为朝廷做得嫁衣,就是李恪自己也承认,这并不合理,很多人也都想不明白,更不会如柳一条这般将大半家财散出。但是,很多时候,拳头大就是道理,想不明白如何?觉着不甚合理又能怎样?你便是口才再好,权势再大,你还能辩得过朝廷大得过军队不成?
钱,随时都能再赚,柳氏也从不缺少赚钱的门路。但是命,却只有一条,没了就是没了,再多的钱也是无用。
所以,两百万贯虽多,但是若能用此而换得柳氏一族一世的安宁,柳一条并不在乎。
事实上,这种事情柳一条已不是第一次在做,前面的曲辕犁,柳氏水车,柳氏肥坊,还有后来三原茶叶的高倍税收,不都是他为了家人的平安而献出的巨额利益?
在柳一条的眼中,钱,只是一种工具,一种可以让他们柳氏过得安好、富足,但却不是唯一的那种工具,所以,必要的时候,柳一条并不介意会舍弃丢去一些。
重情重义,身有担当,视钱财如粪土,这也是李恪看重柳一条的原因之一。
“王爷若是有心,再去招揽不就是了,”因为是亲近的心腹,所以李节说起话来也很是随意,见他们家王爷对柳一条还是有些念念不忘,不由在一旁出声怂恿道:“听说太子殿下不知怎的,一直与柳先生不和,许久都再没有过来往,就连伤势复发,也没去请柳先生过去瞧看。”
“看他们的状况,明显是太子殿下忘了先前的恩德,或是因为迁怒某事而冷落了柳先生。”李节睁着两只大眼,颇为兴奋地接声说道:“所以,王爷若是这时候过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兴许就能让柳先生回心转意呢?”
对于这样一个动不动就可以捐献出两百万贯银钱的大财主,李节也很希望他们家主子能收到府里,旁的能力暂且不说,最起码,他们吴王府的日子绝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寒酸了。
“你不了解他,他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改变自身观念的人。”轻摇了摇头,李恪淡声说道:“他若想入仕,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是了,怎么也不会轮到本王去引荐或是收拢。”
“他也不是那种受了某些人冷落或是仇视就心灰意冷、渴望他人垂怜的人。”李恪道:“在本王看来,太子之所以会断了他的来往,多半也是因为不能说服并将柳先生收至东宫而心生气恼所致,若真是如此,你以为本王还有可能令他回心转意,投效本王吗?”
人群的另一边,户部对面一处酒楼单间,苏炳仁与苏晨曦爷孙俩也在饮茶评论。
看到今日户部门前的热闹景象,老头儿老怀大慰,还特意叫了一壶好酒,温酒的空当,老头儿捋着胡子,隔窗看着外面拥挤的人群,笑声说道:“柳小子这招儿,虽然有些做作,但是不可否认,这么多钱一下摆在眼前,所造成的效果确是极为轰动,真不知他那小脑袋是怎么长的,每每都能想出惊人之策,给人以意外之喜。”
“柳先生本就不是俗人,是爷爷你,太少见多怪了。”苏晨曦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做着鬼脸儿,嬉笑着向爷爷说道:“若是柳先生没有一点手段的话,又怎么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就搏下了这么一份深厚家财?爷爷年轻的时候,可是也没有这么厉害过。”
“这倒是。”老头儿难得地没有反驳,示意芭蕉给自己斟上一杯温酒,美美地嘬了一口,开声说道:“两年聚资百万,长安内外,少有人能够做到。本来老夫还在担心,这小子会财多受妒,想要去稍作提醒,不想老夫这边还没动身,他那里就已捐出了两百万贯来,着实令老夫意外。”
原以为柳一条能够看出自身处境,怎么也得是在大唐出兵高昌之后,现在,即使朝廷下令调征,柳一条也不会拿出太多。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凭空得来,不到一定的份儿上,谁会愿意将自己辛苦赚来的家财捐与外人?
可是谁曾想,这才隔了两天,柳一条就在长安城带头拍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给了苏老头儿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百万贯银钱,三十万担米粮,比朝廷现有储备还要多出一倍的份量,着实令人意外。
“与其日后被逼失财,人财两去,倒不如像先生这般,主动出击,第一个站出捐款捐粮,”苏晨曦接言道:“既合了皇上的心意,得了皇上重视,又顺道赚取人心,搏得一个大好的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