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眨眼间就已经到了腊月中旬。
临近十五的时候,很是意外地,长安城的上空又飘起了一场大雪,指甲大小的雪片儿扬扬洒洒地在长安城飘洒了三天,地面上雪厚过膝,长安内外,有大半家户都闭门不出,窝在家里蜷在榻上,避雪躲寒,期望着这寒冷的冬日能够早些过去。
长安,还有附近所有稍大一些的县市,酒楼、客栈,及其他一些商户,因为少有顾客临门,大半都已关门歇业,只有米粮、肉店和衣店、煤店诸如此类日常所必需的店铺还在坚持营业,甚至还因为这场大雪而额外赚取了不少的银钱。
雪封前门,再加上年关临近,所有冒着风雪出来置办衣物和吃食的家户,一买就是数十日的口粮用度,完全是按着置办年货的标准,所以,很多粮店衣店在生意大好的同时,货源方面也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雪大路滑,货运艰难,原本一个上午的行程,现在便是耗上一天也不定能够走完,这还不算路上会遇到的一些打滑和翻车之类的意外状况。
这样的天气状况,对很多商会来说,无疑是一种很严重甚至于致命的打击。没人光顾的店面歇业关门,有人光顾的店面货源紧缺,三天里只有一天能正常营业。
相较之下,所有商会之中,也就只有柳氏商会的日子相对好过一点。半个月的强势宣传正好过去,赚得盆满钵满不说,也因在促销中的教训而养成了平时足备货源的习惯,柳氏辖下的所有店面,几乎都储备着三到五天的货量,所以在大雪的这三天里,他们并没有货源不足的烦恼,反而又借着这次降雪再次赚了不少银钱。
柳一条并没有因为赚了这么些银钱而感到多少高兴,现在的他正在为这场大雪所带来的影响发愁。
大量的积雪,压坏了村里许多土坏草房不说,也阻挡了柳冰从高昌那边运来白叠子的道路。
虽然说第一批的一千万斤已经在雪前送至,暂时缓解了棉坊原料不足的压力,但是柳冰这次在高昌,可不止只收了一千万斤,他的后面还有第二个一千万斤,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而且很有可能这第二批第三批已经都在回来的路上。
现在厚雪阻路,行路不便,而且也不知这场大雪到底波及到几个县郡,若是通向西北的道路有一半儿都被大雪覆盖,那商队在年前怕是都别想再回到三原了。
原本,棉花并不是什么鲜果类的东西,放上个一年半载的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碰上这种大雪的天气,等上个一月半月也就是了,根本无须担忧。
但是现在呢,眼见着大唐高昌两国刀兵将起,这些商队若是都被堵在外面,怕是会凶多吉少,由不得柳一条不担心挂念。
“少爷,你说这鬼天气,它怎么说下就下了呢?”陪着他们家少爷在庄园里转悠,看着路边堆起的高高雪层,柳成很是晦气地轻声叹道:“要是没有这场雪,咱们的酒店不歇业,借着之前促销的势头儿,每天怎么也得有万贯银钱的进项,一万贯啊……”
柳成掰着手指一脸惋惜,一万贯,虽然比起促销头天的十万贯来少得有些可怜,可是怎么也比以前寻常时的售额要多得多,就这样眼看着一万贯白白从眼前溜走,柳成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人祸可寻,天灾难料。事已至此,多说何益?”轻迈着步子走向庄园外侧房屋倒塌的地界儿,柳一条轻声叹道:“不过,好在还有棉坊与煤、粮三店,倒不至于亏得太多。”
前阵子的促销活动,已经让柳氏圈了近一百五十万贯进帐,总算是在雪灾之前还抢得了不少的利润,不然,若是促销时正赶上大雪,那他们柳氏商会,可就是彻底地欲哭无泪、回天乏术了。
“明则还有重舟他们真是运气,”看到陈明则与柳重舟他们现在仍有事能做,柳成有些眼红,酸声说道:“不管是煤炭还是棉、粮的生意都没受多大影响,甚至盈利更胜往昔,只有我负责的酒楼和酒水生意现在无事可做。”
“行了,”没好气地看了柳成一眼,柳一条道:“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在家偷懒休息,他们两个指不定怎么羡慕你呢,你就别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了。”
“唔?”柳成满面委屈地看了他们少爷一眼,眼中满是怨念: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做惯了甩手掌柜,每天都无所是事啊?
“知道都谁家的房子被积雪压塌了吗?”看着庄园内的木屋屋顶,虽然都堆压着厚厚的一层积雪,但是房子依然坚挺,并没有出现倒塌或是缺漏的现象,柳一条不由出声向柳成询问:“人是否安然无恙?有没有被砸伤?”
“回少爷,”说起此行的正事,柳成也不由正色回道:“塌了十几户,都是一些新招的佃户,因为还没够贡献入住庄里的新房,住的都是泥坯墙面和草棚顶子,一般的小雪还能应付,像是这次连着三天的大雪,可就有些够呛,有一多半儿都被压趴下了。”
“万幸的是,房塌时多发生在白天,里面的人都有所察觉,也能及时逃出。”提防着脚下的路面儿,柳成接声说道:“只有十余户因为是在夜里,且又睡得太沉,被屋顶的小梁给砸伤了腿脚,有伤但却不重,府里已经给他们请来了郎中瞧看,而且也已将这些塌房的家户都暂时安排住在庄园内的还有空余的空房之内,少爷不用担心。”
“嗯?”柳一条的眉头微皱,有些不满地轻声质问:“既然庄园还有余房,怎么不在雪灾之前就将他们事先搬入?”
柳一条很不满意,他府中的佃户,遭逢雪灾,竟然是在有好房子的情况下被外面的泥坯房给砸伤受难,真是岂有此理!
“这,成倒是有些了解,”柳成面露难色,轻声说道:“这事以前一直是柳管家在负责,可是这几日无尘管家一直在长安忙碌,少有回缓,后又因雪而被困长安,至今未归。而村里的这些佃农,因为贡献不够,也不好意思来麻烦老爷和少爷,所以就一直拖到了房屋倒塌。”
“这倒是怨我了,”听到其中缘由,柳一条不免有些自责:“若是我在事前就能想到,或是在下雪第二天时就能有所警觉,他们也就不会受此苦难了。”
“其实这也怨不得少爷,”柳成开声为他们家少爷开脱,道:“往年府里的佃户都是这么过来的,泥坯草顶,遮风挡雨,也没见出过什么事故。要怪就怪今年的这场大雪,几十年都不曾遇过一次,突然之间就这么来了,不知压坏了多少家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