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喧嚣的街市空荡荡的,那些总是传出欢声笑语的屋舍里也都散发着死一般的寂静,战前的澳门华人区,不见了前呼后拥的富商,不见了招呼不停的小贩,偶尔看见几个人丁,无不是打着赤膊的壮汉,拿着红缨枪紧张的看着你。
陈良拎着个包袱走到布庄门口,发现已经上了门板,窗板。犹豫了下,还是去敲了敲。屋里有些响动,一会功夫,女子从后面转了出来。“诶呦,这回知道言而有信了”女子媚态复燃,直接一个哀怨的小眼神,让陈良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只得先把包袱递过去,姑娘眼睛一亮,伸手接过,陈良方才开了口:“别坐船了,荷兰人的夹板船估计就在附近,总是不安全,莲花关又封了,看来也是回不到香山了。你们去教堂躲躲吧,红毛兵再凶,也是不敢在教堂里杀人放火的。”
陈良看着女子絮絮叨叨,女子听到后也是一愣,白玉般的脸蛋儿上染了些红晕。
“这甲你留着,我是要上战场的,弗朗机人那边应该给我预备好了,这里还有几本圣经和十字架,如果教堂人太多,就说我的名字,找汤若望或者陆若汉都行。”
陈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意识到后,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低头玩着手指的女子,便傻笑地作了个揖,慢慢离去。
回到家后,三叔和三婶正在收拾东西往教堂避难,三婶永远有收拾不完的东西。
“给弗朗机人打仗,不用卖命,事不可为,能跑就跑,不能跑就降,明白吗?”三叔也在不停的教导。正在这时,一个伙计挑了两个包袱送了过来,点头即走,陈良打开一看,正是他说的三角领巾,整整300只,甚至还锁了边,突然一股很暖的感觉从指尖传递到心里。
安顿好了三叔三婶,陈良走在人满为患的教堂中,平时生活富裕的葡人妇孺如今都是在礼堂地上铺条毯子,守着些水罐就席地而坐。只有些小修士在他们当中奔走,领着他们作祈祷。
陆若汉不声不响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大约400多老弱妇孺躲在各个教堂里,而守卫教堂地修士们却站在了炮台之上”。
“算了吧,罗德里格斯,你偷偷养着的那些日本教徒总该发挥作用了吧”。陆若汉曾经主导过葡萄牙和日本的贸易,回到澳门后,一直偷偷利用教会的财产养活着50多人日本切支丹教徒。
“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除了上帝外,世界上还有全知全能的人,不过他们正在和中国教徒一起暗中保卫着每个教堂,那么神眷者,你能告诉我,我们是否能逃过异端的进攻吗?”陆若汉倒是毫不尴尬。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陈良本来一心相信会是有惊无险,但是自己看似提前给了澳门葡人消息,还增加了他们的防卫力量,但是葡人大面积的逃跑,又给这一切增加了变数。自己这个小蝴蝶扇动了翅膀,历史的方向会不会变化,陈良的心里也开始变得疑惑。
“那你还是问卡瓦略上尉吧,澳门的存亡现在扛在他的肩膀上。”陈良四两拨千斤的一推。
陆若汉耸了一下肩膀,微笑地说:“你的小伙子要来了,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卡瓦略没有告诉大家准确的时间。”
听到深井兵们到来的消息,陈良终于感觉心中有了底,毕竟荷兰人招揽的苏格兰雇佣军,都是一些快要饿死的流浪汉,而且东印度公司毕竟是商人,只会发放长矛和火枪和一个头盔。甲胄?别开玩笑了。陈良就不相信同样是三个月训练,中国广东农夫就打不过苏格兰红脖子农夫!
到了下午,临时接到澳门议事厅的通知,陈良乘船去深井接送这批雇佣兵到澳门,澳门仅存的四艘武装商船全部出动,也可以看出澳门对这支军队的重视。
船上的大伙对终于要去澳门赚钱钱,感到非常的激动,不过很快他们就失望了,他们被要求在马阁村登陆以避过朝廷耳目。看着人都快跑没了的小村庄,如果不是陈良飞着唾沫给他们指着北边隐隐约约的大教堂尖顶,他们一定会怀疑自己被人贩子拐卖了。现在这群深井兵们发起怒来可不是小事情了,看着他们下船后自觉排成的整齐阵列,还有那眉目之间透出来的英气,感觉会分分钟把人贩子打成人饭团。
不过陈良除了给各位派发了象征着吉利的红领巾,被控制的更严格了。嗯,你要说是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它,他们绝对是不敢戴的。陈良现在就和卡瓦略一起住大炮台上,每天还得跟着他跑到澳门的海滩去巡查工程进度,不过令陈良开心的是,可能是血液里携带着基建狂魔的基因,香山雇佣兵的防守壕和炮垒的工艺水平最高,还很有艺术性地栽了些花草做掩护。
6月20日,一艘伤痕累累地西班牙船只在澳门停靠,卸下了20门6磅炮,在场的葡萄牙军人看到这些野战炮还没来得及愤怒,就听到了一个更加令他们沮丧的消息。荷兰人的实际战斗力包括十三艘战舰和近1300名士兵,或许明天就能到达澳门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