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随着巡逻队员向着幢大屋走去,道未及半,便看见了丰乳肥臀的捧肉端酒夷女像。那石膏像曲线玲珑,饱满之处呼之欲出,乃是一个意大利雕塑师照着兰桂坊舞蹈队成员捏出。此时让一直看惯了神佛塑像的陈家老仆不免面红心跳,啐了一声,骂道:“这夷人实不知羞,这是教人饱暖思**吗!”回头再看一眼,老仆犹自愤愤不平。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夷人不掩于心,可见不曾受圣人教化。”
还是陈韶音修为深厚,瞥了一眼就非礼勿视了。
愈近兰桂芳,路上夷人水手愈多,有呼朋引伴,嬉笑而入者,有酩酊大醉,蹒跚而出者。酒气肉香扑面而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二人侧身其间,便知是酒栏歌肆。
看着见怪不怪,面上还有激动之色的哨长,老仆越发担心,莫不是要将自己二人引至洋人青楼行不雅之事?还是这疏支子侄被洋人女子勾了魂魄,沉沦于这烟花之地?但是看此地人来人往,终不可能行甚歹事,老仆才继续跟从。
此时还是上午,兰桂坊还未到生意繁忙之时,其间尚有空位,哨长也就安排二人坐下稍候,自去寻陈三爷相认。陈韶音安坐椅上,闭目养神,好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可忠心老仆则是四下打探,见厅中无有女子,才安下心来。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瞬间便让他不淡定了,一个披头散发的棕发夷人,露出自己斑斑胸毛,正将一大块带血之肉塞进嘴中,咀嚼之下,连着血水汤汁一起流进及胸乱须。
“老爷,那夷鬼莫不是在吃生肉?”仿佛看见地狱饿鬼的陈家忠仆,像是小孩子一样拉起自家老爷的衣襟。
“少见多怪,茹毛饮血之辈而已,想当初樊哙于鸿门宴上也是这般模样。”陈韶音对于这个神经兮兮的老仆人很是不满,平日里尚自沉稳,怎的今日一惊一乍。
陈韶音话音刚落,忽听鼓声一响,接着便是千回百转的小号之声。饭厅北侧空台上,却走出五名女子,华夷皆有,个个竖持绒扇,半遮玉面,边扇边走。突然又是一阵紧密鼓声,那台上群莺竟是扔下扇子,掀起腰下长裙,把条条白嫩玉腿显露在众人面前。
饶是少年时也曾鲜衣怒马,露宿秦淮的陈韶音,也被面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再看那老仆更是吓得站了起来!
这回倒是感觉血压有点高的陈韶音拉着脚下生根的老仆往外奔,二人踉跄走出门外,被海风一吹,才勉强压下心神。
“老爷,这帮夷人太是可恨!”
听着老仆的喃喃自语,韶音先生终于觉得这些年的教诲没有白费,没被夷女迷了心智。
“那般高大,还非要站到他人前面!”老仆下面的一句话,差点让陈韶音气的昏倒过去。
这时候陈俭终于赶到眼前,虽然未与这位叔父谋面,但是也知道自家在顺德有个远房叔父,学问精湛,名声显赫。便忙不迭地从账房跑到前面,生怕有所怠慢。
“在下陈俭,乃陈良之弟,不知叔父前来,有失远迎。”赶紧执晚辈礼的陈俭看门外两人都是一脸怒气,赶紧回身斥责那哨长:“为何不请二位长辈进去,竟让老人家在这门外风吹日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