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忍者居高临下地对着三人一通呵斥,一片哈依之声后,他们面有不甘的收起刀剑,走到众人面前,屈膝伏地。为首唤作太郎的人,一改刚才嚣张模样,伏地而告:“吾等有眼不识泰山,惊扰贵人,万望阁下赎罪。吾等即刻离开澳门,从此再不敢来相扰。”
看着刚才还跋扈异常的倭人,跪在自己面前,众人心情大好。但陈良却不为所动,端着茶杯咕咚咚地喝起了水,这口茶喝得好长好长,太郎觉得膝盖好酸好酸。要不是那个大人的刀鞘上刻着最上家的二引两家纹,自己怎么会向几个明人下跪。
顺德菜馆的茶杯虽然又大又粗,但是总有喝完的一刻,陈良回味了一下茶的味道后,终于张开了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尔等得罪的非是我,而是这家饭庄的掌柜,去向他道歉吧。”
跪了半天,还让我们继续向别人跪?其中一个倭人不忿,高声抗辩起来:“武士不会向敌人道歉,即使将我斩于刀下!”
这位有骨气的倭寇,虽然依旧低着头,但还是翻着白眼看清了刚才自称澳门之主的明人,十七八岁的年级,胡子都没长出来,就想命令自己对敌人下跪,他宁愿切腹!
“砰!”他没有机会切腹了,陈良扣响了手铳的扳机,粗大的弹丸正中他光秃的脑门,为这位武士献上了一朵血色的樱花。
陈良拿起火铳的一瞬间,陈俭就明白了自己大哥的意图。枪响瞬间,陈俭便直接将腰刀送入了他对面倭人的颈侧。电光火石间,两个倭人就已经血溅当场。
那为首的倭人却有几分本领,竟是双手撑地,直接滚向后面。面对扑向他的两名洪门卫兵,只见他口中啊啊大喊,双手放于身体一侧,眼看着就打算来一招拔刀斩。可是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从后背传到前胸,低下头来,便看见一只雪亮刀尖透体而出。
“噗通”一声,倭人首领应身倒地,露出方才忍者身影。此人收刀还鞘,向陈良微微点头致意,便从菜馆的另一扇窗户纵身而出。
悄悄地他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他挥一挥刀剑,不带走一颗人头。
陈韶音死死地支撑住自己有些颤抖的身体,一位大明老举人,不远百里,来到澳门,先是受到露大腿的舞女惊吓,又被陈良婶子用大门撞了脑袋,总算熬到晚上吃口饭,又亲眼目睹杀人事件,一杀还是仨,陈韶音感到自己脆弱的老心脏有罢工的危险。
在老人已经失去听觉的世界里,他看着陈良带着众人把那个黑大个围在了中间,那个恶仆正磕头如捣蒜。和自己年级相仿的饭店掌柜招呼来了伙计,那些伙计也面色如常地将尸体一一抬走,临了还返回来撒了些古怪粉末,才用抹布把满地的鲜血擦净。
这澳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这群人还是朝廷的淳朴小民吗!
在后续的审讯中,陈良得知这四人果然来自会安。因为得到朱印船将至的消息,便想从澳门先进些货物,可是刚吃了口饭,就发生了这些事。
所谓朱印船,是指幕府允许那些持有“异国渡海朱印状”的船只。他们可以前往安南、暹罗、吕宋寨等东南亚国家进行贸易,由于明朝的禁海令,日本所需的大量生丝,棉纺织品等中国商品,反而要从这些大明的邻国买进。会安就是这条航路上的重要一站,可随之而来的日本浪人,在这两年已经基本驱逐了原本统治会安的明人商贾,近乎将会安变成了日本的海外领地。
而顺德佬的拜把子兄弟阿香,就是这群明人商贾之一。本来靠着顺德帮的人多势众,压服了当地越南势力的阿香佬,却在经历过战国时代的浪人刀下溃不成军,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哎,想当年吕宋闽地林家,会安顺德帮,河仙莫家,美湫陈家,远到大泥,勃泥、旧港,我们明人哪里不是一方之雄,不说经商营货、便是称孤道寡的也是时有听说。可现在啊,这西人越来越多,倭人也从东边跑来。许多家都听不到消息了。”老人似乎回到了年轻时的岁月,唠唠叨叨的念着些陈良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可是听到这些地名,陈良脑子居然出现了一条从越南、菲律宾,沿着印度尼西亚直到泰国、新加坡的珍珠链,每一个在后世好像都是着名的港口,这究竟是朝中有人早早谋划,还是华人海商自己的智慧?
“顺德佬啊,为侄子报了仇,可能让你心宽些?”听了陈良这话,大家一起不怀好意地看向已经把头磕出小犄角的黑脸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