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当维耶拉带着庞大的中式舰队赶到会安时,日本町发出的火光已经照亮了天际。压抑多年的华日两族矛盾终于爆发,子报父仇、妻报夫仇、弟报兄仇、宗族报毁家之仇!
当阿香佬在龟田家的猪圈中,找到了儿子的骨骸时,抑制不住愤怒的顺德帮众,将龟田一家连带着圈中肥猪一并斩杀,把华商的复仇推向了高峰。
直至天黑前,陶维慈与陈良率兵入城。会安日本町中,房屋十去二三,人口十去四五。
当夜,阿香佬带所有沾血华商拜入洪门,会馆堂中黑压压不下两百余人。陈良便改顺德会馆为洪门堂口,设立香堂,又责成顺德佬统计人员底细、籍贯、家族。陈良与众人重申洪门种种规矩后,就与留在堂中人众约定择吉日拜神入门,由此会安华商方才返家休息。
第二日清晨,陈良携众会安华商领袖,将倭商累年罪恶呈报于陶维慈。大越左内柱臣对此深表遗憾,又责成有司抄没犯罪日人家产赔偿受害者,港口管理之事也由日人独办改为华日共理。至此华商在会安重回支配者地位,陈良也算完成了所有对顺德佬的承诺。
实际上,经过订金之祸,昨夜之乱,会安日人豪商早没了钱财,值钱的只剩下宅地铺子。当地华商便将港口的八木万货屋及其仓库赠与陈良,陈良欣然接受,并将其与谷弥家投献商铺连作一体,成立了澳门东印度公司会安商馆。
“陈,我们的扩张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十几天的时间我们居然开了两家商馆!”出海之后一直充当运输大队长任务的维耶拉,对于面前的情况感到无法理解。
“顺化虽然贵人云集,但并不临海,所以那里的商馆主要是作商品展示区,而会安商馆则是我们的大宗贸易交易所,两者相辅相成,我们就算在广南坐稳了。”陈良一边回答着维耶拉的话,一边把新画好的图纸推到维耶拉面前。八木屋将被改造成专门的纺织品交易中心,而谷弥家商品则作为其他中国商品交易地。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在十七世纪的世界,这条现代格言的生存力尤其旺盛。澳门的葡商过得太安稳了,百年来的寄生虫生涯,已经让他们忘却了自己一穷二白的祖先一手开船,一手砍人的“光辉岁月”!
又过一日,一百七十七名会安当地华商及其子弟,齐聚会安洪门堂口,当着洪门军所带的关公战旗,进献族谱,焚香受戒,宣誓入门,永不叛洪!
面对着堂中赤膊举香的一众汉子,一身儒袍的陈总舵主声若洪钟:
“凡我洪门中人,不管来自五湖四海,只要是我汉家苗裔,入门即为兄弟亲长!”
“凡我洪门中人,不论身在七海八荒,时时不忘祖宗血脉,刻刻严守帮规汉礼!”
“凡我洪门中人,家中供奉关圣帝君,不为财禄屈事奴酋,总堂有令莫敢不从!”
“凡我洪门中人,一人遭欺百人救护,百人遭欺报于总堂,总堂一到必降雷霆!”
……
斩鸡头,烧黄纸,表告于天后,洪门第一家海外分堂正式成立,密密麻麻的花名册上有一个名字格外显眼:郑一官,万历三十二年生人,泉州南安人士。
在会安的另一头,澳门东印度公司会安商栈中,维耶拉宛如陀螺般周璇在各国客商之间,南腔北调的各式语言让他头大如斗。但是当看见一箱箱白银和香料搬进后仓后,又赶忙转过身来,双手合十,一脸媚笑地挑着尾音说道:“萨瓦迪卡!”
12月1日,澳门东印度公司结束会安之行,除了压仓的大炮以外,所有中国货物全部售空。装回船舱的除了八万两白银,还有价值十七万两的香料和东南亚奇货,可谓是大获丰收。
码头之上陈良正与留守的陈恭话别,陈恭将在会安仿效南湾故事,其中不乏要清理华人流氓,厘清家族恩怨之事。此等局面正需一个狠人,顺德佬也会在旁相帮,而阿香佬则被陈良带回澳门学习先进经验。
“二弟,你且在这里待两个月,遇事多与顺德佬商议,会安以后还是会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