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不是说这湾仔民壮前几日可是杀了数百流民,都被庞县令给压下了!”那小旗官也是耳目灵通之辈。
“你不看看这回顶在前面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家养的青皮和从打行雇的游手!他们可都是在县中有家有业的,哪里是死了连义庄都不理的流民可比的!”
听得自家百户一份入木三分的剖析,周边军户都是一片唉声叹气,仿佛不再忍心看对岸那些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苦命人。
三百米的距离,瞬息便到,面前的流氓游手有的挥着大锤,狠狠将铁钎砸入土堤之中,有的拿着铁镐不断劈砍在堤上裂痕之处,此时那薄薄土堤之上已经有几处开始倒灌江水。如此情景只看得生于斯长于斯的洪门士兵瞋目裂眦,也不顾对方是否靠近田垄,甚至趟着没过膝盖的冰冷江水直接杀上前去。
隔着齐胸堤坝,洪门的长枪狼筅虽然占尽优势,但是对方却可借着堤坝藏身。不但如此,后面江中渔船之上还有流民土尻不断抛射羽箭,洪门士兵身上铠甲不时叮当作响。眼见着膝盖处的水位不断上涨,身为队正的张子山大喊一声:“翻”,不顾身下游手戳过来的铁钎,顶着长牌就跨过了矮矮土堤。
看见自己队正翻过土墙,跟他并排的藤牌手也毫不犹豫地翻了过来。不过他可并不如自己队正那般幸运,对面的青皮手中却是一把百斤大锤迎面砸来,直接将他的头盔敲得瘪了下去,一具年轻的身体就这样软倒在自己少年时常常游泳嬉戏的江水之中。
“雷子!”刚刚将脚攀上土堤的长枪手正好看到了这血腥一幕,洪门士兵历经数战,虽然也杀得尸山血海,自己却极少伤折。看着自小的玩伴倒在面前,愤怒的长枪手直接抓着长枪从土堤上朝着青皮蹦下,将对方扎了个对穿。
这样的场景不断在土堤前出现,随着张子山跃堤击敌,其他的洪门纵队纷纷效仿。但是在翻越土堤的过程中,洪门士兵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阵型的破碎,使得牌手和狼筅的保护作用大大降低,而且青皮手中的铁锤更是直接可以威胁他们赖以自保的盔甲,不到半刻钟的功夫,竟是有五条生命永远倒在了家乡的泥土之中。
“乡亲们上啊,堵水的堵水,没事的就拿土包砸那帮杀千刀的喇唬!别让他们再杀咱们的仔!”
“保田护家,杀外乡仔啊!”
熟悉的乡音响起,这次不再是洪门那单薄的百人战队,近千名黄梁都村民拿着土包,扛着土筐,举着锄头和耙犁,不顾自己辛苦栽下的青苗是否会被踩踏,只是选择最近的路冲向最近的战场!这种充满地域偏见的喊话,却成了他们最为同仇敌忾的口号,无论是顶着澎湃江潮去堵住缺口,还是扛着不时射来的弓箭翻过矮墙,都是毫无一丝犹豫。
自己桑梓的支援,逐渐让洪门的士兵稳住了阵线,一个个小三才阵如水中荷花般在江中绽放。即使脚下都是淤泥,无法用尽全力;即使齐腰高的江水,减缓了他们的步伐,但是都无法阻止他们把一个平日里好勇斗狠,以欺压百姓为乐的青皮游手送入西江喂鱼。
“公子,我们是不是该敲锣了,在这么下去,我们带来的人都要折在这里了。”老管家看着乐得手舞足蹈的少爷,怀疑他是不是看戏看上瘾了,折了这么多人手,这得花多少烧埋银子啊!
可是严懋纶却丝毫不理自己管家的劝告,反倒兴奋得浑身发抖,声音更是高亢到歇斯底里:“杀吧,杀吧,死个百把人才好,我看陈家有多少条命去赔!”
“公子,公子,你快看!那是个什么东西!”正打算再次劝谏的忠心管家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南面的江面上一艘怪船正向他们飞速接近,那船帆落了干净,却在船舷两侧伸出无数船桨,有如一条蜈蚣在江上飞行,而且他就是冲着自己少爷的坐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