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在徐如珂饥肠辘辘的离开澳门赶到前山大寨时,洪门的堂口中却是大排宴宴,十二张铺着红桌布的圆桌一直摆到堂口之外,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烧鹅腊肉、蒸鱼醋蟹、发菜蚝豉、黄酒果茶。孩子抓着笑口枣、糖不甩四处奔跑,在往来的路上留下欢快的笑声。
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洪门众人送走了灶王爷,却迎回了陈氏叔侄两人。
自会安归来的陈恭,一张棱角分明的翘脸被南洋的阳光晒得黝黑锃亮,刚下船时那一身冷厉肃杀的模样,吓得几只平日习惯狂吠的小犬都收了声音,静静趴伏在路边。不过此时坐在内堂圆桌上的陈家二少,正对着一只白切鸡流着口水,不时拿眼睛瞟着一直絮絮叨叨的陈韶音和陈良二人。
坐在上首的陈良正品尝着陈韶音带回来的十三年白茶,茶叶是严家抄家后右布政使费兆元所赠,在严家通倭案发后三天,广东按察使会同广州知府就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香山县,可惜下榻当晚,严懋纶的船队就杀进了良字都左近。
随着西江边上几家外县士绅的仓库被抢,三班衙役报警的铜锣响了彻都中街巷,差点将晚上在暖床丫鬟身上加班的广州知府程光阳惊成了马上疯。待到天明时分按察使饶景的亲兵冲上江边,才会同巡缉陈俭将严贼逐出香山外海。
此事一发,饶景更懒得在香山停留审讯,带着亲兵直奔严家新会老宅,起获通倭脏银脏物无数,无疑让自奢安之乱承担转运之责,被刮得干干净净的广东省上下回了一分元气。
而在江西任同知的严父,上书自辩的折子还未过黄河,两广总督会同广东都指挥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三司衙门的弹劾奏章已经被朝廷发回到刑部的案头。虽然京中的旨意还未到,但是在广东官场眼中,严家抄家灭族只是旦夕之事。
而陈韶音作为苦主同族,又是广府士绅,在程知府的帮助下收买了严家在黄梁都大托、小托、白蕉、灯笼沙四地的沙田。此四块沙田正好将孤悬外海的黄梁都和香山诸县隔离开来,洪门又包揽了胥吏征税派役的差事,大明无数的法外之地中又多了一个黄梁都。
“如今香山、澳门两地事情已定,你那南下夺地之事却要何时开始,一来你那船队停在澳门一日,广府的官员便难以安睡,二来严家此间粮仓虽丰,但那沙田中流民恐有万人之多,即使如现在这般吊粥活命,恐怕支撑不过三月。你难不成想让吾刚收的地上饿殍遍野吗?”
待得将香山之事说完,陈韶音杯中已换过了三杯茶水,南下夺地一词从老爷子口中说出,就连陈恭都把眼睛从白切鸡身上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与大家一同望向了自己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