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侄儿的眼睛渐渐明亮,陈韶音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看出来什么了?
“奢安之乱死灰复燃,去岁今冬两次加派,百姓手中却无余粮,想必县尊老爷此刻已是如坐针毡,如此才希望借钱讨好上官已固权位。”经历过后世信息爆炸的陈良,结合着历史分析这些事并没有什么难度,又继续说道:“朝中有人不欲南大人建立功勋,所以有人想先用借师助剿之策,抢在其到任之前,解决澎湖之事。”
陈韶音点了点头,看来很满意自己这个侄子抽丝剥茧的本事。
“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很好,很好。”又指着陈良所书文字,一脸歉意地说道:“据我猜测,这投书者定是厂卫中人。我托友人宣扬你所写的西夷列国志,本是想为你今春科举造势,不想却招来了这等麻烦。”
按照陈韶音的说法,明代太监能与士大夫相斗百年,除了皇帝宠信以外,更在于太监们比大臣们更加耳聪目明。士大夫的消息网络是通过门生故吏间往来,而太监们却又有着比士大夫更为庞大高效的信息网络——东厂。自永乐年间设东厂,其爪牙遍布宇内,天下情状无不搜罗。而写出西夷列国志的陈良对于澎湖之战的看法,作为某位厂公折子上的参考,便毫不稀奇了。不过就怕这位厂公连通着宫中,到时就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随着澎湖之战荷兰人展现出的强大实力,明朝的读书人群体也终于开始关注这个船坚炮利的对手。正当他们苦恼于史书上没有任何关于荷兰的介绍时,陈良的西夷列国志就在陈韶音的推波助澜下,走上了粤省读书人的书桌。其演义式的叙事手法,一针见血的评述,将一个小国崛起的故事说的娓娓动听。当人们询问作者何人时,又从广州府衙门传出两广总督对其“夷人之事,莫如从良”的赞语,一时间广府书生纷纷抄录,或自读,或相送,陈良知夷之名在广府流传甚广。
陈良却是无所谓,毕竟现在不是晚清,自己不能指望知夷的名声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但还是拱手谢过:“多谢叔父为小侄扬名,不过明年科举之事恐怕难为,澳门之事虽已准备妥当,不过我却要回香山县中一阵。”看陈韶音疑惑,陈良便将常师爷暗示香山巡缉年后升官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老儿倒是个妙人,巡缉官职虽不列于三班六房中,但于你却有大利。”陈韶音听完之后,面上也是一喜,“昔年蔡继善公为香山县令时,深恨胥吏与走私者牵连甚深,便奏请设县巡缉以卫磨刀门。此巡缉只听县令之命,不听县丞、主簿之调,专管民壮、缉私之事。不过你当真要作那浊吏?”
陈良摇了摇头:“叔父可谓一语中的,这巡缉之职我是一定要的!管理民壮,可解脱洪门子弟枷锁,缉拿走私,我便能控澳门一翼。但是我却做不了,果阿舰队不知何时来犯,到时我必须在澳门坐镇,所以我打算让陈俭来当这个巡缉。”
“那你还回香山做什么?”陈韶音有些迷糊了,你既不当官,又说强敌随时来犯,怎么还要跑去香山。
“我们新来的这位县尊大老爷可是出了名的无为而治,县中都是听幕僚、胥吏为政。这次加派下来,黄梁都中又不知道要几人破家,我洪门中都是黄梁子弟,定要护得他们家小安全。况且,有些过去的账也该算算了。”
这几句话陈总舵主说的那是一个义正言辞,霸气外漏。可是心中想的却是趁势而起,固本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