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阵前不住的惨叫声,甚至有从后面跑过来寻找父母的孩子哭声,陈父终于忍不住了。
“不能再这么杀了,这是造孽啊!不行,咱家祭祖本来就是打算舍粥的,为父去把粥锅搬来。”陈父这时候发动了他作为族长的威严,缩在洪门身后一半的陈氏子弟都跑去帮忙搬锅。
陈良浑身气得已经发抖,自己老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招兵时也知道该准备几个杀了立威的,怎么事情到了眼前就心软了呢。不过在这大明黄梁都,自己是不可能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去对抗他的父亲。
“爹,你要舍粥我拦不住你,你把粥锅放在阵后,我会指挥部队绕过去。不过,您看着吧,这只会死更多的人。”
不一会,飘着浓烈米香的粥锅就被端到了阵后,惹得鸳鸯队前压力陡增。若不是这些人配合良久又历经大战,好几次化解了险情,从没后撤过的洪门兵很可能要扔下几条性命。
横阵退到大门口时,两只二尺大锅暴露在了流民面前,锅里全是白花花的米粥,上面还飘着些鸡汤带来的油花。很快,不知哪个率先醒悟的饥民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嚎叫,朝着大锅猛得扑了上去。如果说刚才饥民攻打鸳鸯阵的场面称得上是人间惨剧的话,现在的场面完全就是阿鼻地狱。
流民中的最强壮者总是藏在队伍中段,等待前方炮灰耗尽对方的反抗力量,现在突然见了食物,都发疯的向前冲。不过粥锅边上已经挤满了人头,他们伸出乌黑的双手,拿着藏在衣服里破瓦片努力把滚烫的粥放进嘴里。可强壮者们不会等待他们喝完,手中的短棍狠狠地抽打着面前的人群,他们咒骂着,撕打着,实在挤不过去就踩在人群的背上,肩上,脑袋上。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陈父的声音已经不能用颤抖来形容,完全连不成话了。他看见一个人的脑袋被按进了粥锅,不知道是烫死的还是呛死的,就被人扔到了旁边。他看见那两个锅前躺倒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因为虚弱或是疲劳摔倒的人,直接就被后来者踩死,不管他们是妇女还是儿童。
“爹,如果我们能杀光他们头一批冲上来的人,后面的人自然就会吓住。到时候您再怎么行善,我都不拦你。如今你在五百人前放两个粥锅,那结果一定就是弱肉强食,最后活下的肯定是最恶的凶徒!”
陈良只能和父亲解释这么多,父亲这个行为就像是明太祖一样,皇权不下乡,不扰民,本意是好的。可是当后人没有他那么强的约束力时,乡下富饶的田土就像陈家的粥锅一样,活下来的一定是土豪劣绅!
在哀嚎声中、咒骂声中,被滚烫的米粥烫到嘴烂的痛叫声中,陈良大手一挥,只在门前留了两个鸳鸯队做保险,其余的洪门士兵绕过抢粥的流民,如同猛虎一般扑向了身后的喇唬豪奴。没有任何悬念,两刻钟不到的功夫,一百二十多名负隅顽抗的敌人大多化作了温热尸体。而陈良面前的大锅边上,还不时传来喝粥的呼噜声。
只是那些躺在地上的儿童尸体,再也收不到冬至老夫子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