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都南六海里处金湾岛东部海域,洪门号正和三艘赶缯船一起巡行,船舱之内曾经的严府管家严毕,正和维耶拉船行的会计一起制定西江货物收购价。严毕叛出了严家之后,从一个仆役之身打拼到管家之位的他,并没有自甘沉沦,反倒向陈良毛遂自荐,希望能帮他操持西江贸易。
账中已经有了大明理学名士、耶稣会野心家、闽粤积年老匪的陈良,并不太在意严毕的出身。士绅家的公子多有纨绔,但是管家却无疑个个都是人精,这个严毕也确有过人之能,早年间他就在浛洸税关帮助严家操持带货过关的业务。
大明实际上也是有商税的,但是这个商税是通过在贸易主干道上设置水路税关来征收的。而是士绅们不但享有田税的优免之权,他们自己所乘的船只车辆路过税关也无需缴纳费用,于是就产生了这个带货过关业务。而严毕就负责估算托运货物的费用,广东从北江到西江贩卖的各种货物,严毕几乎都能做到心里有数。这种能力恰恰是洪门这种毫无底蕴的公司所缺少的,于是乎就有了现在明葡两国奸商“狼狈为奸”的场面。
“洪门要继续在香山县发展,但是出了黄梁都就只贷款,不代交税。你在斗门设的关卡,也不要拦下士绅的船,收完税就让他们过去。”陈良还在和陈俭面授机宜,陈家刚刚在香山扳倒严家,为避免引起县中其他士绅升起兔死狐悲之感,这时候就不能忘乎所以。
“但是也不能说完全不管,我们需要一只看不见的手。按照伯太略商行、维耶拉船行和卜加劳炮厂列出的货物供需单,需求量大的就少收一点,比如钢铁、木材和木炭这些我们都不收税。需求量小的税就要高一点,久而久之,他们就变成了咱们在西江的买办。”
陈俭是跟着陈良学过一些经济学知识的,所以很快就消化了大哥的想法,转过身便翻看起那两位奸商正在制定的过关货物清单。
陈良看着自己这个还未成年的弟弟,心中满是欣赏之意,或许他没有陈恭行事果决,但是在各方利益关系复杂的香山,也只有陈俭这种心思细腻,又头脑灵活的人才能独挡一面吧。
陈良走出船舱,看着为了掩饰一头红发,把自己打扮成山东花头巾大婶模样的卡瓦略,正拿着望远镜不住观察着金湾岛上的海盗动向。
“表情怎么这么沉重,难道是对自己练的兵没信心?”陈良对着卡瓦略打趣道,此次金湾之行完全是为了让刚刚结束训练的八百新兵提供一个见血的机会。
“怎么会!有了之前的经验和你的士兵帮忙,我对这一期的士兵的期待非常高。但这次是模拟无炮作战,当然要仔细选择登陆区域了。”自打这次重逢,卡瓦略的脸上一直罩着一层乌云。陈良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勇猛的伊比利亚汉子,身上总有一股焦躁气息。
“你觉得他们和果阿的葡萄牙士兵相比怎么样?”
“我不知道,但绝不乐观。我路过果阿的时候他们正在准备和柔弗人的战争,那里除了聚集着800名经验丰富的士兵外,还招募了很多黑人奴隶,果阿人给他们配备了瑞士长戟。对了,他们还训练了印度火枪手,他们的战斗力还未知。”
卡瓦略不断咬着自己指甲的动作出卖了他,无论澳门葡人反抗果阿的意志多么坚决,但当对方真的走到自己面前时,还是像叛逆的孩子面对即将破门而入的父亲那样,愤怒而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