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晨风徐徐。碧草如茵的公墓中,又有一个新的浅浅土坑被挖了出来。身材消瘦的老牧师将一枚银白『色』的十字架放在骨灰盒上,满是虔诚的念完了长长的颂祷词;随后,这个盒子便被埋进了土里,再不见其踪影。而在地表之上,一个两尺来高的十字架则被竖立了起来,平躺着的石碑上写着逝者的姓名与生卒年月两行简短的文字,其朴实的外观样貌与周围的墓『穴』没有任何区别。
鲁道夫静静站在这座新立的十字墓前,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悲恸涩苦的神『色』,然而站在他旁边的方彦却是历历清明,自己在这个位面的父亲只是把心中的所有感情都埋藏在了心底。祖父雷奥离世的当天,鲁道夫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次日清晨的他已是面容憔悴、双眸微陷,仿佛几个小时内就老了十岁一般。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大半年的方彦对自己的便宜祖父并无多少感情,但他却能深刻体会鲁道夫的内心:前世自己的父母早夭时,他也是在一夜的痛苦之后得到成长站立。
“鲁迪(昵称),父亲已经回归主的怀抱了。我们回去吧。”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晨风中轻声响起。方彦目光微瞄,只见鲁道夫身旁那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嘴唇翕动,而劝慰的话语正是从他那里传来。对于这名眉目间和自己的便宜老爹颇有几分相似的矮壮男子,在他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并不陌生:对方正是鲁道夫唯一的幼弟瓦尔特?布罗姆;由于父丧的原因,现正在柏林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的他便兼程赶了回来。在瓦尔特身后,还站着一名高大健壮的青年,正是因为刚进入象牙塔不久、而与穿越后的方彦始终缘悭一面的兄长弗雷亚?布罗姆。
鲁道夫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扫过眼前的幼弟和自己的长子,他深吸一口气,道:“今后布罗姆家就要靠我们来支撑了。这次我把你们叫回来,也是为了和你们商讨一番今后家族的具体事务。现在正值德意志自拿破仑战争以来最为屈辱和黑暗的时候,我们必须对未来拟定一个详细的对策。”
瓦尔特抬头看向自己兄长的双眼,开口道:“鲁迪,你有什么打算么?”
鲁道夫顿了一下,而后徐徐说道:“布罗姆-福斯造船厂是祖父两辈人的毕生心血,我们不应该就此放弃。我准备继续将船厂坚持经营下去,为德意志海军的重建尽一点绵薄之力。这两天,我仔细研究了《凡尔赛和约》中关于德意志海军的限定:万恶的协约国虽然只允许我们保留8艘前无畏舰和8艘老式巡洋舰,其替代舰的建造也必须从被替代舰服役的20年后才开始进行;但由于帝国(虽然魏玛『政府』推翻了帝制,但其正式国号却仍旧沿用的是德皇时代的‘德意志帝国’)所保有的舰艇过于‘老式’,这使得帝国最早在明年就可以开工新的替代舰。凭借着船厂这些年来所在海军里积累的『性』能声誉和人脉关系,得到几份建造合同勉强维持经营,估计也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你之前不是在电话中说,船厂内的绝大多数设备都被英国人给抢走了么?”瓦尔特满是疑虑地说道。鲁道夫长长叹了口气,道:“船厂中的核心设备,的确是已经被英国强盗给劫掠一空了。不过,我在最近半年的时间里却是暗自向外转移出了相当一批设施,另外还有总价值超过30万马克的各种原材料被分散囤储在不莱梅的仓库中,足可作为向银行贷款的抵押物品。有了这批设备和贷款资金,船厂就能保留下最基本的功能,就算是无法再建造像马肯森级那样的大型战列巡洋舰,但承建万吨及以下的小船也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看到瓦尔特那倏然一亮的眼眸,鲁道夫却是涩声说道:“这条最后的退路,还是约纳斯的谨慎最终促使我留下的。我原本以为协约国会遵循私人财产不可侵犯这一基本准则,却没有认识到他们原本就是一群野蛮的强盗!若不是他们的公然劫掠,父亲怎么会在悲愤当中离我们而去?我宁愿这条退路永远没有被使用。”
体型敦实的中年瓦尔特讶然看了方彦一眼,膝下无后的他对这个聪慧的幼侄又高看了几分;未及弱冠的弗雷亚就没有那么多的矜持,脸上登时喜『色』浮动,如果不是当前场合不适,他马上就要对自己的弟弟进行追根溯源的问询了。不想在悲伤中继续沉浸下去的鲁道夫挥了挥手,率先向公墓之外停着的那辆轿车走去,今后他们所要做的具体事务,即将在家里的闭门会议中得到完整的商议。
十几分钟后,载着四人的轿车便稳稳停在了形如别墅的住宅跟前。方彦刚一跟随进入正厅,鲁道夫便毫不客气的对他下了逐客令:尽管方彦在年初曾经有过一次准确的判断,但在鲁道夫的眼中,自己11岁的幼子仍旧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这种成年人之间的计议根本轮不到他在一旁参与。面对自己便宜老爹那明显的年龄歧视,嘴角一撇的方彦当即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振振有词的宣扬自己在挽救家族财产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而鲁道夫不应当对他有任何的轻视。